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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银从县城取了报纸回来, 先往家里去了一趟。

    这年底皮衣生意好,刘大银和李三顺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几天没见孙子, 刘大银还怪想他们的。

    刘大银不在家,李留柱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除了看孩子, 洗洗涮涮这些活他也都包了。

    见到刘大银回家, 两个孙子开心的不值得了。

    开元和开林一人抱着她的一条腿,仰着脸喊“奶奶, 奶奶。”

    刘大银在两个孙子一人脸上亲了一口, 抱起小孙子:“开林, 想奶奶了吗?”

    李开林现在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想了, 想奶奶了。”

    刘大银抱着孙子就往屋里走:“小开林, 你哪里想奶奶了。”

    李开林摇晃着脑袋, 手指着肚子:“心里想奶奶了。”

    刘大银乐的哈哈大笑:“奶奶心里也想开林,也想开元。好了,开元开林自己玩去吧, 我跟你爸说点事。”

    李留柱厨房洗衣服, 双手沾满了泡沫:“娘, 你回来了。”

    刘大银把从供销社卖的东西放到厨房的案板上, 说道:“留柱, 我买了一些东西, 你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做着吃, 孩子小,千万别凑合。”

    李留柱擦干双手:“娘,你就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今天你在家里住不?”

    刘大银摇摇头:“那里活忙, 我这刚从县城回来,家里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走。”

    “娘,你等一会儿,我多做了两只烧鸡,你拿着,在郭家吃。”

    皮衣的生意忙了起来后,刘大银和李三顺经常不在家,烧鸡生意就交给了李留柱,他在家里做好烧鸡后,李莲花每天拿到县城的服装店帮着卖,一天也能卖出个一两只。

    刘大银想跟两个孩子多呆一会儿,可年底皮衣生意实在是忙。皮衣销量大,张水生一个劲的打电报来哟啊皮衣,郭老汉和朱福贵他们每天都加班加点的做皮衣。

    刘大银和李三顺也不闲着,给他们打下手。

    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等过了年,给朱福贵和郭老汉两个计件工资,做一件皮衣多少钱,这样他们比按天发工资赚的要多,干劲也大。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朱福贵和郭老汉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刘大银一开始担心计件工资的话,他们只求速度不管活儿干的好坏的问题不会出现。

    大冬天的,骑着自行车刘大银出了一身的汗。

    郭家的木门虚掩着,以前都是插上门干活,今天怎么开着门呢。

    刘大银心里纳闷,但也没想纳闷多,以为是郭家来亲戚了,她一手提着两只烧鸡,一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两只脚刚进去,还没走上两步呢,刘大银就被人从背后按在了地上。

    手里的烧鸡一下子就掉在地上,草纸上沾满了泥土,刘大银顾不得心疼烧鸡,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脸被用力的压在地上,一开口就吃了满嘴的尘土。

    因为挣扎的太厉害,刘大银身上挨了好几脚,好几个声音同时喊道:“老实点,我们是省城公安局的,你老实点。”

    刘大银被好几个男人包围着,想挣扎也动不了一下。

    她被连推带搡地带进屋,一进屋就看见李三顺,郭老汉父子,朱福贵父子都双手抱头蹲在墙角,像是好几个大萝卜。

    屋里站着好几个人,都是男人,穿着普通的衣裳,可刘大银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农民或者工人。

    “你就是刘大银?”屋里站着的一个男人问。

    刘大银摸不清楚情况,直直看着男人:“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抓我?你们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可不是以前的旧社会了。”

    那人紧绷着脸,问刘大银:“你在家里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已经被人告到了省里,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搞资本主义那一套,还被人告到了省里?刘大银心里一咯噔,这下坏了。

    她和三顺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刘大银下意识地看向李三顺,李三顺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六大银看过来,他低下头去。

    那人又问:“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有人回答道:“都在这里了,里屋那些人都是郭家的家眷,和这没关系的。”

    “那好,押上人,带上账本,咱们走。”

    听到账本两个字,刘大银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在屋里搜寻一番,就在问话的那人身边站着一个小个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本本。

    刘大银眼神一暗,那小本本是她记账用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郭老汉几人的工资情况。

    这下可真的是人赃俱获了,想辩白都没法子了。

    李三顺蹲在墙角,双手举在头顶,忽然高声喊道:“同志啊,这雇人做工都是我的主意,你们要抓就抓我吧,剩下的人都是被我找来做工的,是被剥削的无产阶级。我媳妇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她是在亲戚家里帮忙,她今天来是给我送东西的。同志啊,你们抓我自己就行了,我知道我有罪我对不起党和人民,我罪该万死。”

    “好了,你不要说了,”一个男人厉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主谋,省里的领导自然会有定论。从现在开始,你闭住嘴,一句话都不许再说。要是你再大喊大叫,就只能把你的嘴给堵上了。”

    其实这是李三顺和刘大银早就商量好的,要是他们真的被告发了,那李三顺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保下刘大银和郭老汉父子,朱福贵父子。

    刘大银是家里的主心骨,她绝对不能进去,再说了,她一个不识字的中老年妇女,即使她承认一切都是她做主,学资本主义作风开厂雇人做工,别人大概也不会信。

    郭老汉父子,朱福贵父子都是跟着李家做活的人,更不能把他们推出去了,那样做也太不仁义了,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做工做生意。

    省里的人是坐汽车来的,这几个农民出身的人,平常就连汽车的影子都摸不到,好不容易坐一回汽车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刘大银他们被押着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到了省城已经是晚上了。

    有人搞资本主义,那可是大事情,刘大银一行人到了省城,连夜就被隔开审讯。

    李三顺还是那一套说词,说自己是主谋,自己见做皮衣赚钱,就搞起来资本主义那一套,雇人做工,郭家夫子和朱家夫子都是被迫给他做工,都是被剥削的无产阶级,妻子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被关了十多天后,除了李三顺,其他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日子已经到了年底了,省城的大街上虽然不是处处张灯结彩,可也到处洋溢着欢乐的节日气氛。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无不带着笑容。

    刘大银几个人站在省警察局门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们在家里直接就被抓到了省城,除了刘大银兜里的三块钱,其余的人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这些钱就连一个人的火车票钱都不够。

    刘大银把心里的酸涩压下去,说道:“咱们先去吃饭,等吃完饭我去找地方借钱回家。”

    “娘,娘,你们出来了。”

    李留柱和王成,姜玉来,还有郭老汉的大孙子郭高山一起从街的那边跑来。

    “留柱,你们怎么来了?”

    四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姜玉来回到:“娘,你们被带以后,我们不放心,就和高山一起来省城了。刚才我们去吃饭了,这不回来就看见你们都是出来了。”

    “我们的早饭还没吃呢,先去吃饭。”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那他们在省城就不好多呆了。

    李留柱听刘大银疏导要回家,问道:“娘,要不我在省城再呆几天,再打探打探消息,说不定爹马上就能出来了呢?”

    刘大银叹口气,说道:“留柱,你就是在省城呆着也没什么用,我出来时就问过里面的人了,你爹现在就是连探视也是不能的。看样子,你爹一天半天的恐怕出不来。咱们还是回家吧,家里还有一大摊子时等着呢。”

    李留柱对着刘大银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把嘴里的话说出口。

    李留柱从小就老实,年纪轻也没经过多大的事,这次家里出事把他吓得不轻,刘大银安慰他:“留柱,你别怕,你爹不会有事的。”

    刘大银知道,“江闻钟”那书里说了,国家肯定了改革开放的模式,允许雇人做工了。

    只不过到底要过多久,刘大银这心里也没底。

    李留柱忽然落了泪;“娘,当时要是我在多好,我就能替爹进去受罪了。”

    刘大银:“你这孩子,你爹和你谁进去娘心里也不好受。可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咱们回去打起精神,等你爹出来,大不了再从头开始。”

    刘大银让三女婿买了火车票,朱福贵父子几个就不跟着刘大银走了,直接回他们自己家。

    郭老汉父子比刘大银早一站下车,等他们都走了,刘大银周围只剩下自己家人,李留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跟刘大银说实话:“娘,咱们家又被封了。”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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