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有叫自己的声音,姜斋和田晏回头,夜幕下亮着一笼烛火,氤氲昏黄灯下站着池景芸和姜容,身影影影绰绰地映在帘帐上。
二人做完手上的事没有回北军营,一直在伤兵营等着。
姜斋心口暖暖的,眼里都是笑意,漆黑眼瞳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田晏见到池景芸和姜容微微一愣,随即脸上也扬起笑。
“二嫂,五姐,你们还没回吗?”姜斋抓过池景芸和姜斋的手,手很冰,姜斋有些内疚。
前世,从来不会有人等自己下夜班,姜爸姜妈都是华裔,工作重心在国外,对于姜斋完全是西式教育。倒不是不关爱,只是觉得没必要。
“等你呢,”姜容眼里满是包容与爱护。
这种感觉很奇妙,“等久了吧。”姜斋开口,几团从心底的暖气变成寒风中的白气。
池景芸和姜容都摇摇头,心疼地看过姜斋有些红的眼和疲惫的面容,“没多久,倒是你啊,一来就没歇过。”
姜斋回头看向田晏,“田大哥,今日辛苦你了,你也早些休息,我和嫂姐回了,”姜斋朝田晏微微颔首,一举一动皆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田晏有些愣,姜斋已经要转身,田晏才猛地回过神来应是。
三人沿着小道,踏着夜寒回到那个避身的瓦房,星子亮了几颗,如上天赏赐给人间最华贵的宝石。
“六妹,那么多血你怕吗?”姜容踩着碎石,咕噜咕噜的,连着话语一起蹦进姜斋的耳里。
姜斋下意识抬头,撞进姜容满是心疼与愧疚的眸子里。
“不怕,那些血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为我们流的,那些疤也是为我们留下的,除了一份尽心的救治我不知道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姜斋笑着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清明澄澈,继续往前走,前面有光投射下来,点点光线落到碎石之间的缝隙里,好似人间星。
池景芸眸子落向遥远的天与地重合的尽头,眼里是无限的追思。
姜斋三人回到北军营,天色已经换上了黑幕,浓重的只有星星能发出光,人世间任何光都穿不透。
桌上摆着一个食盒,姜斋上去一摸,还温热着。
这个时辰,姜斋想不出除了田晏还有谁送一个食盒到北军营最偏的地方。
池景芸和姜容面上还带着惊讶,“这是……?”
“应该是田大哥送来的,方才他问我吃过饭没,”姜斋一一拿出里面的吃食,池景芸和姜容一见,也是确信了。
三人用过晚饭,冷了一天的手脚和胃有些回暖,少见的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池景芸和姜容也没有之前的紧绷。
姜斋突然不说话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木门下一刻就敲响。
池景芸和姜容都被吓一跳,手脚一颤,姜斋握住了池景芸和姜容的手,轻轻收紧。
站起身开门,池景芸一叫,“阿斋!”
姜斋已经打开门,来人姜斋见过两次,池景芸和姜容也急急几步至木门前。眼神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一身劲装,手握刀剑,面上无波无痕,是千俞。
“参将是有事吗”姜斋见是千俞,便知是江参将找她
千俞听到“参将”眼神波动,抱拳施礼,“是,参将召你问话,请速与我前往。”
千俞还记得江参将叮嘱过的,要温柔点把人请过来,别把人吓着,所以千俞用了一个“请”字。
有些不习惯。
“是参将伤口裂开了吗?”
千俞不开口了,只是用眼神示意快些去,和姜斋眼神对上又不易察觉别扭地移开眼。
姜斋见千俞这样,便知不是江参将伤口的事。
“二嫂,五姐,江参将那边应是有些急事耽误不得,我若是回不来,便让人带个信回来,你们早些休息。”姜斋回过头,烛光落进姜斋眼里,好似漫天的星辰在银河流连。
池景芸和姜容拉着姜斋的手,欲言又止,紧紧也不放手,想问些什么却又碍于千俞在这……
千俞脚动了一下,鞋底与碎石发出一声摩擦。
池景芸仔细打量着千俞的面容,仿佛将千俞的样貌刻进脑子里。
慢慢松开手,却被姜斋抬手抓住,轻轻捏了一下,“二嫂,五姐,你们先休息,没事的。若是无事我便早些回来。”
姜斋的眼里满是让人无端信任的力量,而轻易使人忘记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江参将营帐
这里月光格外的亮,今夜也格外的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排斥在千里之外。
千俞将姜斋带到,就直直站在营帐外,也没有进去开口禀告,姜斋看了千俞几眼,见他确实是木头桩子,自己直接掀了帘子进去了。
营帐里人不少,宣霁、江参将、随元良还有鲁太医,见姜斋进来神色各异。
宣霁可能把处理军中事宜的桌案搬到了此处,静坐高位,拿着狼毫在战报上批注,“为何不通报便进。”宣霁的问句从来没有疑惑的语气,总是高高在上,因为他问了你,就必须得回话。
“怕将军久等,”姜斋一本正经开口,又一一施礼。
随元良不怕死地噗呲一声笑出来,又马上捂着脸直腰遮掩,桃花眼潋滟得马上要在冰天雪地上绽开。
宣霁放下手中的狼毫,平静深邃的眼光直直看向随元良,讪讪一笑,桃花眼里的桃花马上在寒风呼啸中枯萎。
又慢慢移到姜斋身上,整个营帐寂静得发不出一声。
“将军,您说事吧,我还要回北军营。”姜斋垂眸开口。
“阿芙蓉用完了,下一份药你打算怎么办,”宣霁目光凛凛,如有实质。
姜斋有些疑惑惊讶地皱了皱远山眉,抿了抿嘴开口道:“这不是您的事吗?”
宣霁今晚第二次被噎,实在没想到姜斋就怎么直接一说。
“我会熬药,但种药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这话一出,就是不管了呗,药方在您那有,药材哪来她管不住。
军营里不约响起几道笑声,随元良将手死死捂住嘴,脸涨得绯红,都无济于事。
宣霁不动神色的吸一口气
“如今大昭境内见不着此物,是为禁物,即使有也只是一些商人私藏的一星半点,管不住事。我们只有去边境黑市买。”连续几日的忙碌,让宣霁眉宇间有些憔悴疲惫,但丝毫没有折损宣霁的俊美威严,反而增添一份颓废禁欲之气。
声音低沉,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可几人都是听习惯了,且还是在这种情景下,都感觉没那么怕他了。
姜斋有些疑惑,少见的有些呆愣,“所以?”
“我和随参领再加上你,去黑市买阿芙蓉,”宣霁直接了当开口。
姜斋有些惊讶,随即一想,便通了。
他们二人都亲自去了,必是不愿走漏风声,带上自己,应该是确保买回来的阿芙蓉能用。
“会让你完好回来,”宣霁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没在姜斋眼里看到畏惧。
毕竟这不是个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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