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只是瞒了儿臣这一件事吗?”独孤邈丝毫没有被这个惊天秘密震惊到的表现,反而是有些不耐,语气冰冷,瞳孔幽深。
她的眼泪,她的真情流露,完全打动不了她爹的铁石心肠?
独孤邈蹙着眉,内心感觉很无奈,烦躁,想要发泄。
独孤炎看着独孤邈,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看她英姿勃发,美目秀发,正是大好年华,却因为他的一己之私,从小便承担一切,吃了那么多的苦,却从不言弃。
这样的女儿家,放在别人家里定然是要被好好疼爱的吧?可是在他这里却永远都操不完的心。
独孤炎嘴角勾起笑意,心中心酸,“父皇还有什么能瞒住得住你呢?皇儿长大了。”
独孤炎只觉得更加烦躁,现在又跟她谈温情?方才理直气壮的人是谁?父皇,你但凡将一分情面、但凡对她有一丝感情,都不会趁她不在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父皇可还满意?儿臣能有今天还不是拜父皇所赐?”
“我儿?你在怨我?”
“儿臣哪敢?儿臣只是实话实说,比不上父皇总是谎话连篇!”独孤邈突然觉得很累,她知道,其实她一直知道的,这是一笔交易明码标价,但还是忍不住投入了感情。
因为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归属感,所以一旦有人对她好,她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忍不住去靠近,忍不住上心。
“为父何曾骗你?从一开始,一切都是说得很清楚的不是吗?
我救皇儿,皇儿便也为父皇分分忧,况且,父皇不过是让你帮着父皇找到你娘亲!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啊?”温和怜惜的面容陡然间就变了一个样子,痛苦与矛盾纷呈,冷酷与慈爱齐飞。
如同独孤邈此刻狂躁的内力一般,独孤炎不清楚的脑子也是一点刺激都经受不住的炸药,稍微受点刺激,清醒的神志就火花四射,然后四分五裂!
“救我?!是!你是救了祁妙妙!然后把她变成了独孤邈!生生将她打造成一把好用的刀!染上鲜血,变得冷酷非人,更为得心应手!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我只是真的只是很讨厌父皇您这种施舍的语气罢了。
父皇,您的是儿臣的父皇吗?您真的把我当成您的孩子吗?
把儿臣从祁府救回来?呵!
儿臣敢问,儿臣身为您的女儿,又是怎么一直在祁府呆了五个年头,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儿臣的消息吗?”
独孤邈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把祁妙妙的当初孤苦伶仃的怨气、把她亲情错付破裂的怨气都发泄出来,眼泪也紧跟着几乎是要流淌出来!
独孤炎不说话,只是俊美的面目之上格外地冷硬,所有的表情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转身,背影挺拔笔直,带着孤寂深远,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地,一步步地走向那高位,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
就像是独孤炎刚开始进门时看到的模样,永夜孤寂的暗夜帝王。
“如果不是钦天监和太极门的人都批言说皇儿你是启国的希望,你我父女恐怕永远都不会像是今日这般聚在一堂。
父皇就想啊,既然你是启国的希望,是不是也是父皇的希望呢?能帮助父皇找到你娘亲,帮父皇结束这漫长的、好像什么时候都结束不了的痛苦。
你说父皇知不知道你的存在?皇儿,你娘亲走了,不要孤了,孤便觉得这天像是要塌了,忒没意思,顾不得任何其他。
其实这样自己若是搁到从前的孤看来,必然是十分唾弃的,但,事实便是如此。
皇权,女人,儿子,都一夕之间,因为你娘亲的消失,都变得乏味不堪。
孤看这天下觉得分外厌烦!
孤从不曾爱这天下庶民,从不曾!
孤本身就是个窃国者,并非先帝的亲生子,本不姓独孤?谈何爱这独孤皇室的天下万民?可笑!
只是因为权势能让人获得所有,包括你娘亲,孤的贞元姐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就变了味,权势像是美酒,使人沉醉,只是酒醒之时,却也悔之晚矣。
批命之言给了孤希望,而孤难有心力去打理这一切,而这时突然想及皇儿你的存在,再好不过。”
有些真相她是知道,但是当听着这些话从她父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独孤邈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她想,剜心之痛可能就是像这样的吧。
这世上,伤你最深的人总是你最亲的人。
“所以,那么多年来,儿臣这把父皇亲自铸造的刀,父皇用的可还顺手?”有些痛,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有些泪流着流着也就尽了。
“皇儿何必如此贬低自己,你是孤和贞元姐姐的亲生子,在父皇心里你怎么只会是一把刀呢?我儿,你应该记得父皇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所以在父皇看来,皇位是最好的吗?所以力排众议也要将皇儿推上这个位置?”
“皇位当然不会是最好的。
但不得不承认,权势它是个好东西。
为父这一生,除了在你娘亲的问题之上栽了个跟头,其它便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还不是因为权势?
当你端坐高位之上,你会发现,一切都很渺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权势所不能解决的。
且,为父也没有其它什么的可以给你了,只有这个了。
你是孤和贞元姐姐的孩子,便是女儿身也照样坐得那至高无上之位,其他人,都不配!
只是皇儿啊,为父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为父等了太久太久,那么多年,为父以为总会有希望的。
可是渐渐的,为父发现,或许你只是这启国万民的希望,你只想着他们,能分给为父的太少。
以往,没有关系,为父那么多年也等过来了。
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龙墨城?”独孤邈一语道破其中缘故,眼神锋利。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我儿。”独孤炎又是骄傲又是忍不住心生警惕,不由有些忐忑,他甚至觉得今天过于顺利的行动有些诡异。
“不错!我儿!父皇等不及了!九麟得到消息,吟龙国有你娘亲的消息!你母后的外祖乃是姓龙,但是孤从来不敢去想这个‘龙’和吟龙国的国姓‘龙’有什么关系,直至龙源的出现。”独孤炎幽暗的眸光之中乍现明亮光华,带着一丝疯狂。
“我儿!你没有见过你娘亲,所以你不知道你龙氏那小子眉宇间与你娘亲是多么相像!”
“难道是我娘给我生的便宜弟弟?”独孤邈被独孤炎突然放出来的消息炸得有些晕乎乎的,这话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不可能!”独孤炎暴跳如雷地否定道,对独孤邈是怒目而视!
“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父皇,当然,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父皇大可不必当真,父皇迫切寻找母后的心我能理解,但这绝对不能是父皇置天下苍生而不顾的理由。”独孤邈面色严肃,语气认真。
“天下苍生!就知道天下苍生!贞元姐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哼!别给孤提什么天下苍生,与孤有什么关系?孤过得浑浑噩噩尚且不爽快,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生死?!”
“可是父皇,您这么多年用来寻找母后的银钱经费哪里来的?还不是来自于你口中所鄙视的那些天下苍生,不都是民脂民膏?您总是说儿臣一心对天下苍生考量,可是儿臣所尊享的一样本不就是来自于他们吗?哪里是为了他们付出太多?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罢了。”不过是得失算计罢了。
只有这个国家安安稳稳的,她才能不死啊!谁能理解她的担惊受怕?她一点也不想做亡国奴。
“孤不管!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龙源不是说了他们是苍龙盟的吗?
吟龙国上等国这般势力,不是那么容易触及到的。
而启国也支撑不了孤让九麟在外的行动,如今恰巧他们出现了,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给孤的机会!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龙源和你娘亲那般相像,这都不重要,孤有感觉,从他们着手,一定能查到你娘亲的下落!所以,龙源你不能动,龙墨城你也不能杀!”
“就算是不杀,人家也未必帮父皇你的忙。”
“那你可以嫁给他哦不!纳了他!龙墨城不是什么尊主吗?只要皇儿你”
“父皇,儿臣恕难从命。”独孤邈的眼神终于变得冷硬。
“爷看你是失心疯了吧?爷的人你也敢动!”谢域忍不下去踹开殿门进来了!这老皇帝真是疯得脑子都没有了!胆子却大了!
独孤炎眼中的热度一下子退散,看独孤邈的模样已经眼前一切,心中原本悬着的那根弦在一瞬间崩紧,仿佛一碰便能断了一样。
“哪个是你的人!谢家小子你莫要胡言乱语!仗着”独孤炎在看到谢域眼中冰冷的警示之时一下就萎靡了,如同苍龙盟,有些存在不是他能触碰的。
“陆骄!”这位权掌一切的帝王不安了。
“老奴在。”陆公公从角落里出来,佝偻着身子,恭敬无比。
只是这位陪着独孤炎从弑父夺嫡到登上皇位的陆骄,此刻却是站在独孤邈的身后。
“你——”
“陛下,老奴的这条命是长公主给的,她托老奴要好好照顾殿下,早前老奴曾半途食言,现在,却是不能了。”
“贞元姐姐托付你?她离开时告诉你了?!”如果这样,那陆骄就真是好该死!
“怎会?陛下高看老奴了。”
说完这话,陆骄明显感觉到独孤炎释放出的杀气减弱了,陛下想杀他啊。
“可她宁愿托付你,却也不愿意留给孤只言片语,她是不信孤!”独孤炎悲痛欲绝长呼道。
“高明!高显!”独孤炎喊九麟的人,高字辈儿的九麟卫。
而独孤邈、陆骄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见惊慌。
突然——
一个小巧的身影身轻如燕般直冲着独孤炎奔去,银光闪现!
“所有想伤害阿姐的人都该死!”
“不要!”独孤邈慌乱,怎么没想到小四月会冒出来!
而陆骄抢先一步上前,接住了被甩飞出去的小四月!
独孤炎便是多年懈怠,但那也是练过魔功的人,哪里是小四月能轻易偷袭得呢?
“你?”这个小杂种!独孤炎也看清了是谁,油然而生一股荒谬感,多年前他作为一个“杂种”弑父,如今,轮到他了?多么相似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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