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温煜说。
可是无济于事,杜月娟知道,这件事一旦开了口子,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温煜势必要痛苦,可终究是长痛不如短痛。
“温煜十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他知道,以后谁娶你,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倒不如他自己娶。”
江绾捂着耳朵蹲下去,泪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干什么?
“杜月娟你够了。”话落,一根拐杖直直的就朝杜月娟砸过来。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她颤抖着指向杜月娟,厉声骂道:“你是疯了吧,你偏偏在今天,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你是要逼死他们两个吗?你还要不要我老太婆好好过个年?”
杜月娟捂着额头,反驳:“这事要不是您一直不让我说,我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江绾闻言,猛然抬起头,看向一直以来她最敬重最爱戴的老人,问:“外婆,你也知道?”
老太太叹了一声,说:“对不起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
原来,只有她不知道。
她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煜,她说:“温煜,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受到最大的伤害是来自江天胜和无吴海兰。”
她冲出房间。老太太在门口伸手拉了她一把,不但没抓住,还把她带了一个趔趄,老太太手里没有了拐杖,没站稳几个趔趄之后,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杜月娟惊呼了一声:“妈。”
温煜这才回过神,跪爬到老太太身边,“外婆,你怎么样?”
老太太忍痛拍了他一巴掌:“别管我,去看绾绾。”
温煜仿佛被这一巴掌拍醒了,从深渊里爬出来了,他起身朝楼下飞奔而去。可是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江绾不见了。
外面下着大雨,没有任何痕迹。
他跑回车库取车,这才发现,江绾的车子也不在,她应该是开车出去了。
但以她现在的情绪,开车是很危险的。温煜提着一颗心,沿着别墅区开出去,可是眼前宽阔的十字路口,让他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他没有办法理智,更没有心情去分析江绾会走哪一条路,于是随便选了一条。
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他的车速很快,可是眼前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却没有江绾的车子。
温煜停在路边,他让自己冷静。
他必须要对江绾的去向做出正确的判断。
她知道了真相之后,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温煜想,去找江星?不,江绾不回去,她至少不会现在去。
回北庙求证?对对对,应该还是这样的。
温煜再次启动车子,朝北庙的方向追去,以他的速度,足以在江绾上高速前,把她拦住。可是,他在高速口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见到见到江绾的影子。这说明她没有回去。
那她会去哪里?温煜眼睛红红的,抓住方向盘的手,绷的紧紧的。
如果他是江绾,此刻他该怎么做呢?应该是先求证,验证杜月娟的话是真是假。
难道她去监狱找了吴海兰?
温煜立马调转车头,又朝郊区的监狱开去。
除夕赶上暴雨,不管是车辆行人,都不足平日里的百分之一,这让他开起车来,无所顾忌。
然而到了监狱,那边负责人却说,今天到面前为止并没有人探视吴海兰。
温煜坐在车里,看着雨刷器来来回回左左右右的快速摆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消沉了足足有十分钟,眼睛里才猛然有了光亮。
这个时候,江绾想必谁都不会相信,除了她自己。她讨厌北庙,怎么可能回去求证,她憎恨吴海兰,又怎么可能去找她。
她唯一验证的方法,就是自证。而自证的唯一可能就是去医院做检查。
可是市里这么多家医院,她会去哪家呢?
正思考着可能性,程实来了电话,那一刻,温煜就知道,自己的分析是对的。
果然程实说,他在医院里见到了江绾,失魂落魄的。
不等程实说完,温煜就把手机扔到一旁,疯狂的冲进雨幕里。
江绾从医院里走出来,跌跌撞撞,瓢泼大雨很快让她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可是她根本就无心去在意。
就像此时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多少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也无心去羡慕。
她之前幻想着,今年的春节会是一定会是难忘的春节,多好,竟然成真了。
几个月前,吴海兰把她骗回去时说:有人要你,哪怕是个瘫子,你也应该知足。
外婆说:如果阿煜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原谅她好吗?
杜月娟说,如果他们以后遇到过不去的坎,要怎么办,是痛心疾首的分别还是互相折磨过一辈子?
她甚至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她每次谈到孩子的事情时,温煜从未给过她正面回应。他眸光中尽是闪躲。还有他第一次知道她痛经时的样子,歉疚,不安。
温煜甚至说过,他们可以不要孩子,他可以一辈子把她当作孩子。
江绾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被吴海兰骗,被老太太骗,被杜月娟骗,还被她最爱的人骗,她真是傻的可以。
一辆车子突然在她面前刹停。温煜冲下来,看着面前的江绾,他的记忆突然与某一天重合。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她浑身湿透,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脸上,她伸出双手拦在他的车前,问他可以搭车吗?
那一次他开了车门,这一次他的车门同样开着,却不知道,江绾还愿不愿意上车。
“绾儿...”温煜只是哑哑的喊了她一声后,就泣不成声。
江绾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倾盆大雨,让她看不到温煜的泪,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越过他径直朝前走,却在下一秒,被他牢牢从身后抱住。
“绾儿,跟我回家,我们回去,好不好?”
江绾任他抱着,不挣扎,但也不回答。
“绾儿,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我的错,跟我回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别这样。”
温煜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江绾的耳朵。他为她第一次哭,是从北庙回来,她手腕脚腕都是伤,他一边给她涂药,一边哭。
回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生活在过去,存在于现实,影响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