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怎么回事,大雪接连不断,眼看临近年关,这大雪越下越大,没完没了了还!”
“害!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我看今年过年都是个大问题!城里的流民你们都看见了吗?”
“那么多流民挤满了道儿,又不眼瞎,当然瞧见了!”
“这流民越来越多,光是那气味儿我都受不住,朝廷要是再打败仗,情况更糟糕!”
“日子越来越难咯!咱们西凉多年来重文轻武,眼下被进犯了,才想起来没有大将军!”
“嘘!你这话可只能跟兄弟们说,要是传出去,小心咔嚓……”说话的人用手做刀,在脖子上抹了下,众人心领神会,然而想到近来的状况,一个个不由的发愁起来,“这次匈奴来势汹汹,一路大获全胜,兄弟们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攻打进京,改朝换代啊!”
“闭嘴!”狱卒中为首的人,呵斥道,“这种丧气话,不能说!”
“要我看西凉没多久就要玩完!”有人不忿的说,“一个能带兵打仗的都没有,怎么赢?”
眼看着要争吵起来,都是平时在一块吃肉喝酒的兄弟,有人连忙打圆场。
“诶诶诶,怎么说着说着吵上了,都别吵了,酒热好了,来兄弟们走一个!”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到底悻悻的没再提这档子事,端起酒碗碰了个,各自一饮而尽。
温热的酒下肚,从喉咙眼一直烫到了胃里,通体都烧的暖烘烘的。
“兄弟们,喝酒呢?”
狭长的大牢走廊,幽长阴森,骤然响起这么道带笑的声音,几个狱卒都当是听岔了。
“有人说话?”他们探头探脑,相互推诿,“老金,你过去看看!”
“凭啥叫我去?”老金胆子最小,他平时夜里值班都不敢离开这儿半步,当即不乐意。
“叫你去就去!不去信不信我踹你!”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老金嘟囔着,小声的说,“要不咱们一起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声音清晰沉稳,越来越近!
几个人脸色突变。
他们紧张兮兮的看向入口处,等看清来人时,全部松了口气。
熟人!
确实是熟人!
狱卒中为首的人说道,“席公子,您今天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太子有什么吩咐?”
席苍抬起手来,大伙儿立刻瞅见了他带来的东西,眼睛不约而同亮起来。
他笑着,自顾自的走到圆桌旁,说道,“太子是有些吩咐,这不,才派我走这一遭,我想着天寒地冻的,兄弟们临近年关还要坚守岗位,实在辛苦,便特意去置办了些酒菜过来,给兄弟们暖暖身子,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
席苍是太子身边近来的红人,任何有关于陆家的事情,全部都是由他来给狱卒们吩咐,因此彼此并不算陌生。
几个狱卒也不忸怩,他们赚钱糊口不容易,就算喝点酒也是劣质酒,连菜都不舍得弄个。
席苍出手大方,提的是二锅头,带的是猪头肉,光是味儿闻着就馋的直流口水。
他们立刻将他引到座位上,笑呵呵的道,“席公子不嫌弃咱们,咱们当然愿意作陪。”
席苍笑出声,给他们一一斟酒,“兄弟们,你们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干嘛嫌弃你们,都是奴才,都是给太子做事的,分什么高低贵贱,以后见了面都是兄弟,你们若是再这么说话,可就是生分见外了啊!”
这可是太子身边的人,能够和他攀上关系,是他们这些小狱卒想都不敢想的。
尽管大家心里明白,人家只是客套客套,可他说话好听,叫人听着舒服,大家也乐意逢场作戏。
酒过三巡。
席苍看着醉倒一地的狱卒,凉凉的勾了勾唇。
他慢条斯理的喝完剩下的酒,然后从他们身上摸出钥匙,轻车熟路的走到最里面的那间牢房。
“公子丰。”他轻声唤他。
原本背对着他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容貌不似之前光风霁月,双颊和眼窝都凹陷了下去。
右脸上有鞭伤,左眼血肉模糊,牢中光线昏暗,看着像是个黑窟窿。
席苍骇然,蹙眉道,“你的眼怎么回事?”
陆景丰看着他,冷淡的说,“命都要没了,眼有没有无所谓,你来做什么?”
“阿芷呢?”他提到阿芷,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你那么对她,你会后悔的!”
上次席苍过来,跟他炫耀抓到了陆心水,还说给陆心水找了几个好买家。
陆景丰气的将他大骂一顿,当时他看着陆景丰气急败坏的样子,深感大仇得报无比痛快。
如今再听到同样的话,他只怪自己当时鬼迷心窍。
“我已经后悔了。”他说着,打开了牢门,道,“跟我来,阿芷在等着你。”
陆景丰怀疑的看着他,“你又耍什么把戏?”
上次他将他带到城楼上,就是想逼逃出生天的阿芷重新现身。
这次肯定也不是好事!
陆景丰坐着不动,阴沉着脸看他,那只被掏空了的眼睛,格外可怖,叫人汗毛耸立。
席苍举起手发誓,“我之前做了不少混蛋事,但这次真没骗你。”
“那我也不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
时间紧迫,席苍说完不由分说走进来,一把拉过他的胳膊。
陆景丰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只剩副骨架,八尺有余的男儿,体重和个姑娘家差不多。
席苍轻而易举的就制服了他。
陆景丰反抗不得,昔日纵马长歌的纨绔子弟,今日只能任人摆弄。
他挣扎几次没有结果,席苍索性将他打晕,扛着出了大牢。
外面的火已经烧起来,沿着墙边,一路往大牢深处蔓延。
大雪纷飞,没过脚踝,他跑的浑身是汗,鬓角都被沾湿。
身后大火轰然烧起来,映红了半边天,远处有急促的敲锣声,用不了多久,就有人会过来。
席苍喘着粗气,一路飞驰,等钻进马车后,马不停蹄的叫人往许府奔。
大牢的火烧的旺,而远在皇城之外的许府,夜深人静,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叩叩——”
敲门声响起,守在侧门的青山,立时惊醒。
他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见到席苍,脸色不愉,等看到他身后背着人,忙不迭接了过来。
席苍越过他往后面看,道,“人我带到了,告诉阿芷……”
青山砰的把门关上,背好陆景丰,摸黑快速进入小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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