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恪听说是许家来人,还以为是许知意的邀约,心中忐忑的到达后,看清屋子里面的状况,顿时明白过来此番所为何事。
他先笑着同许逸申问好,随即才看向许知意,扬了扬眉,口吻一如既往的亲昵,完全听不出任何的生疏,若不是许知意记忆深刻,二人之间那些不愉快,仿佛并未发生过一般。
他不解又宠溺的道:“怎么了娇娇,急急忙忙找人请我过来是为什么啊?”
鲁恪的表情太过自然,态度太过随和,和平常无异,令人看不出不同。
许知意不知他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情,有短暂的愣怔。
直到看见鲁恪朝她眨眨眼睛,才回过神来,解释说道:“是有些事情,但不是关于我的,而是和我的妹妹兮菀有关,我爹爹邀请你过来,是为了商议你与兮菀的婚事。”
“婚事?”鲁恪微微惊讶,脸上细微的表情,恰到好处,既不夸张,又不做作。
他失笑的耸耸肩,挂着无辜茫然的苦笑道:“什么婚事?我怎么不知晓?”
许兮菀从鲁恪进门后,视线就死死的黏在他身上。
她对这个男人有着近乎于执着的着迷,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的撩拨她的心弦。
之前他说过只要她怀了身孕,就会娶她过门,她从未怀疑过,这句话是个谎言。
所以就算此刻得到他这样的回答,许兮菀也没有往旁处想,反而羞涩的提醒他道:“鲁郎,现在不必瞒着爹爹了,你我二人早已情投意合,你之前说过,若是我有了身子便娶我过门,我今日才得知,原来我已有身孕两个月了,鲁郎啊,我们有孩子了,是你的孩子啊,我很高兴,你呢?”
鲁恪先是轻咳了声,而后脸色变得古怪又尴尬。
许逸申蹙眉,说道:“鲁公子,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事情要有勇气承认才是。”
“许大人说的是。”鲁恪并不反驳,只见他嘴角勾了勾后,双手抱拳朝着许兮菀鞠了一躬。
这么一来,不仅许兮菀没明白,在场的许知意等二人,全都一头雾水。
许逸申脸色沉了沉,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在心中。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鲁公子这是何意?”
“二姑娘怀有身孕,我自然高兴,恭喜二姑娘,只是你方才说,孩子是你与我的,这鲁某怕是不能苟同。”鲁恪面上的笑意渐渐失去,口吻变得相当正经。
许兮菀的笑容僵在嘴角,她像是被惊到了,先是不解,而后隐约带着生气。
她激动的身子稍稍向前,攥着被角说道:“鲁郎,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孩子是谁的,二姑娘心中最清楚不是?”鲁恪轻笑了声,转而气定神闲的看向许逸申,说道:“许大人,鲁某并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只是我做过的事情,负责可以,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负责?”
“你什么意思?”许逸申的手轻轻发抖,指着他道:“你的意思是,孩子不是你的?”
“自然不是!”鲁恪斩钉截铁的说道:“鲁某承认,确实与二姑娘之间有过些许关系,但也仅仅止于普通朋友的关系,绝不是二姑娘口中所说的肌肤之亲。实不相瞒,”
他顿了顿,似乎有难言之隐,看看许知意,叹息着又将视线落到许逸申身上:“先前二姑娘对鲁某有些心思,鲁某是知道的,只是鲁某心中另有所爱,千真万确对二姑娘没有那份情意,鲁某早就与二姑娘说的很清楚了,至于之后,与她的接触少之又少,私下未曾见过面。”
“许大人,试问两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肌肤之亲呢?”
“不!”许兮菀听明白了,情绪激动的坐起身。
她动作迅猛,掀开被子快步走下床,来到鲁恪跟前,因为虚弱,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鲁恪说时迟那时快的退后两步,只用右手轻轻托住她,言辞之间无比的客气生疏道:“二姑娘还请小心,男女有别,请您自重。”
“鲁郎!”许兮菀难以置信,巴巴的看着他,说话时身子都在颤:“鲁郎,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你在逗我玩是吗?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跟爹爹说实话,你别怕,孩子明明就是你的啊,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二姑娘,我念你是个姑娘家,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欺人太甚!”鲁恪冷声呵斥道,顺便将她推开。
许兮菀站立不稳,踉跄着朝后退,许知意见状,不由自主的扶了她一把。
她却不领情,奋力甩开许知意的手,再度冲上前去,她抓着鲁恪的衣领,带着哭腔质问道:“鲁郎!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你为什么不认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二姑娘你可有心?”鲁恪脸上一副受伤的样子,拧着眉痛心疾首的问道:“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示爱,你就如此痴魔?孩子若是我的,我怎么会不认?我们堂堂鲁家,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十个孩子养十个你,都是绰绰有余的,可关键孩子真不是我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这件事扣在我头上呢?”
他继续沉痛的道:“若是别的事,我认便认了,但是亲生骨肉这种事,真没办法认下来。对不起二姑娘,事到如今,你不妨同许大人直说了吧,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他既然说了要娶你,那你应该去找他,还是说那个人不娶你,你便想胡乱攀咬,让我做这个冤大头?”
鲁恪冷哼了声:“我们鲁家历来待人亲厚,家训也是与人为善,但绝不代表我们就愿意吃下哑巴亏,任由旁人欺负。”
“撒谎!你在撒谎!鲁郎,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就是你的孩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变成了这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说你喜欢女儿呢!你还说你希望我生个女儿呢!”
鲁恪索性失去耐心,嗤笑道:“二姑娘可真是会编故事!就连我都要差点信了呢!”
许兮菀现在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她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他的话,疯狂的摇头否认。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孩子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敢说!”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从最初还算保持冷静理智,到后来像是失心疯一样的大喊大叫,她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突突的跳着,恶狠狠的瞪着鲁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纤瘦的女子,快要挂在他身上,她张大了嘴巴,仿佛随时都会咬他一口。
“胡闹!”许逸申看不下去,亲自走上前,将许兮菀扒拉下来。
许兮菀完全陷入了疯狂,手舞足蹈,张牙舞爪的胡乱扑腾。
“爹爹!”她抱着头尖叫着:“他撒谎!就是他!就是他!”
鲁恪丝毫不顾及此刻许兮菀游荡在崩溃边缘的情绪,继续咄咄逼人的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鲁恪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你如何冤枉我,都不会改变事实,就算你到衙门去告,我也还会说,我与二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肚子里孩子是谁的,该找谁找谁去,别想赖上我!”
“啊!”
许兮菀是痛苦的抓着头发,双眼发红,睚眦欲裂,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后,再度晕过去。
这叫什么事?
许逸申情绪复杂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许知意忙叫人接住许兮菀,然后派人去请大夫,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大夫去而复返,因着房间里多出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不免多看了眼。
虽心中猜测,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
这次许兮菀是因为情绪过度,气急攻心而晕过去的。
大夫小心翼翼的再度离开,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兮菀昏迷不醒,许逸申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他看着干杵着的鲁恪,满是愁绪。
如今两个人各执一词,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并且方才从许兮菀的行为举止来看,不像是装的。
事实兴许就是她与鲁恪有了肌肤之亲,怀上鲁恪的孩子。
可是许逸申没想明白的是,像鲁家这样的大家族,十分重视子嗣。
如果真的是鲁恪的孩子,他没理由不承认啊?
正如他自己所说,鲁家家底厚,养十个孩子都绰绰有余。
再说鲁恪与许知意的关系匪浅,二人情谊深厚,若当真是他的孩子,简直就是亲上加亲,他更没有理由不承认了,他愿意与许知意结交,肯定不会看不上许家。
思来想去,许逸申心中坚定不移的念头,慢慢动摇了。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等一行人离开房间后,特意叫住了鲁恪。
“鲁公子,请留步。”他还带着标准的客套的笑,只是眼底是寒凉的。
到底是混迹官场度年的老狐狸,真要盯起人来,颇有几分压迫感。
就连一向觉得他畏畏缩缩的许知意,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毕竟很难在他身上看到如此强势的气质。
鲁恪还未完全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抿着唇朝他颔首。
许逸申斟酌着开口:“鲁公子,如今没有旁人,你不妨同老夫说个实话,你与兮儿……”
“哼!”鲁恪重重发出声响:“许大人,我还能骗你不成?事情究竟如何,你不如去问你的女儿,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反正这个孩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要的,也别想赖在我头上。我这是看在娇娇的份上,才不同您发火,但您也要适可而止。”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出大老远才道:“娇娇,我走了,改日再见。”
许逸申平时是儒雅的讲究人,这回怎么都压不住情绪,愤愤的骂了句脏话。
他问许知意:“娇娇,这事你怎么看?”
许知意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中一定有人说谎了。”
“你觉得谁说谎了?”许逸申继续问。
许知意揉了揉眉心,疲惫的道:“我真的不知道,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许逸申气呼呼的道:“哪有黄花大闺女还没成亲就先生个孩子出来的?这孩子要不得,必须得打掉!”
“可是看她的样子,怕是不会同意。”许知意指的是许兮菀,她那副疯癫痴魔的样子,显然是把肚子里面多出来的那块肉当宝贝疙瘩了,她指望着那块肉,能够把她送进鲁家的门,能够让她得到鲁恪全心全意的爱。
事实上却是,一个男人若是爱你,爱屋及乌会爱你的孩子,若是不爱你,你就算鬼门关前走一遭生下来他的孩子,他看见也只会觉得烦躁厌恶,而不会想起你究竟为了这个孩子,曾经冒了多大的险。
他爱你,所有关于你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上天的馈赠。
他不爱你,所有关于你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上天的磨难。
许知意还在胡思乱想,许逸申就自顾自的霸道说道:“她不同意有什么用?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同意与否?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有她说话的份儿吗?我若是由着她这么下去,那才叫胡来!”
许逸申咬牙切齿的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绝对不能!”
许逸申打发走许知意,就吩咐邢大婶去约大夫过来。
看鲁恪的态度,是死活不想认了。
这件事不能闹大,本就女子吃亏,闹大的话,许兮菀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仅对这件事保密,还要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处理妥当。
“开吧。”许逸申深吸口气说道:“坐胎药,一定要处理的干干净净才好。”
大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坐胎药对女子身子损伤很大,若是这孩子能够找到人负责,也未尝不是好事啊,老爷,此药是不得已情况下才为之的。”
许逸申何尝不知,他痛苦的搓了搓脸:“开吧,别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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