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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天道规则下, 此战除谢微之、晏平生和离渊三人,旁人休想插手。

    只是无论任谁看来, 便谢微之和晏平生联手,也绝没有丝毫可能击败魔尊离渊。谢微之请战之举,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送死罢了。

    这太衍宗谢师姐究竟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和魔尊离渊还有什么仇不成?!

    在这时,一直坐在车辇之中的离渊终于起身,他踏在虚空, 上前三步,与谢微之平视。

    “未曾想到,魔尊离渊, 倒是生了一副如风似月的温雅相貌。”见过离渊的正道修士本就少之又少,此时忍不住感叹一句。

    若非黑衣卫和罗刹教右护法罗珲随侍在侧, 任谁见了离渊, 都会觉得, 他分明是出身世家的翩翩公子。

    ——其实这也不错, 离渊本就是凡世出身清贵的世家子。

    若非年少突逢变故, 他本应与风花雪月作伴,醉卧寒江,雪中烹茶,诗酒为歌。

    “微之, 我从不知道,原来你是太衍宗弟子。”离渊看向谢微之, 轻笑一声, 这一瞬, 他像极了当年的相里镜。

    “你不知道的事, 太多了。”谢微之冷声答道,千机化作长剑握在手中。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剑了。

    离渊的视线落在剑刃上:“我还记得当年,你最开始教我的,便是剑术。阿姐,现在,你要将剑锋对准我了么?”

    他还记得,当年在凡世时,谢微之持剑将年少的他护在身后的背影,也记得她第一次教自己剑法的雪亮剑芒。

    ‘你若要同我学剑,便要正正经经拜我为师。’

    ‘是!阿镜,拜见师尊!’还是少年的相里镜在谢微之面前跪下,郑重叩首。

    她是他的师尊,是他的阿姐,是将他从绝境中解救出来的人,亦是陪伴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

    可相里镜从不知道,原来他的阿姐,是传说中能长生的炼气士。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得到一切时,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两百多年后再见谢微之,已经是魔尊离渊的相里镜以为,自己这一次必定能留下她,谢微之却再一次从他面前离开。

    离渊想,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谢微之离开他的身边。

    他实在等了太久,无论谢微之意愿如何,离渊都不会放她离开自己身边。他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折断她的羽翼,哪怕让她恨着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阿姐,若是你不能胜我,这一次,你便要随我回北境,从此,再不能与我分离半刻。”离渊认真地看着谢微之,语气很平静,话里透着一股笃定。

    下方观战的云鸾急了:“这魔尊在胡说八道什么?他难道对师姐起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呸,做梦!”

    “魔尊这话好生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和谢尊者像是有旧”

    与谢微之并肩而立的晏平生看向离渊,面上毫无笑意:“魔尊还是不要过分自信。”

    在所有人的看不见的地方,灰色雾气又开始翻涌,聚集在晏平生身周,蠢蠢欲动。

    “又是你?”离渊扫了他一眼,轻笑道,“接了我一掌,你竟还活着,倒也是命硬。”

    谢微之握紧了千机,飞身上前:“小晏,看好了。”

    剑光如白虹惊掠,锋芒慑人,晏平生伴在谢微之身旁,红尘剑出鞘,每一式都同谢微之动作相同,没有丝毫差错。

    “这是什么剑法?我从未见过”

    “我瞧着并不像太衍宗的功法。”

    司擎眉心微皱,这剑法的确威力不俗,只是要想胜魔尊离渊,还是全然不够的。

    “十一师姐身边的人,和她什么关系啊,他们用这套剑法,比我和师弟一起练了十多年还默契。”东皇一脉的席位上,有少女忍不住感叹一句。

    “并非是出于默契。”青云真人突然开口,盯着上方三人交战的身形,甚是认真。“那少年,是当场仿了十一的剑法。”

    唯有青松真人这样的合道大能,才看出了晏平生模仿谢微之出剑那极微小的一瞬迟滞。

    少女被惊得嘴都合不拢:“怎么可能,师姐的剑法这样玄妙,怎么可能有人看着便能模仿?”

    她拉了拉身旁乘玉的衣袖:“乘玉师姐,你能么?”

    乘玉自是摇头:“我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在太衍宗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到有人能做到如此,哪怕是天赋最卓绝的大师兄,不,现在该称掌教师兄了,也不能做到。

    青云真人感叹道:“不知这少年是哪家子弟,天赋居然这样惊人,实乃我平生所见最佳,修真界此前,如何竟全然没有他的姓名?”

    他能看出晏平生年纪应该不过百岁,如此年纪便能有元婴修为,未来前途实在不可限量。

    红尘与千机合璧,剑锋斩向离渊,他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比起谢微之对他动手,更叫他不悦的,大约就是晏平生和谢微之这般默契。

    所有人都关注着半空这一战,在今日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元婴和一个化神联手,能抗衡合道境界的大能。

    更重要的是,魔尊离渊并非寻常合道大能,这么多年来,死在他手上的同境界高手,绝不下十指之数。

    “微之,只是如此,还伤不了我。”离渊出现在谢微之身后,在她耳畔呢喃道,姿态亲密。

    谢微之反手便是一剑,身体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对视,谢微之突然对离渊勾了勾嘴角:“是么。”

    尾音刚落,千机剑刃上忽然燃起赤红火焰,晏平生横剑于身前,并指扫过,念出法诀,半空中顿时亮起一个又一个法阵。

    这些法阵以符文嵌套,形成一个绝妙的符阵,将离渊困在其中。

    原来在两人用剑法牵制离渊时,便同时暗中引动灵力,随着剑法轨迹,顺势画下法阵与符文。

    谢微之右眼红莲燃烧,她撕开虚空,不过短短一瞬,这符阵之中各处燃起业火,只是看着,也能觉出那股让人胆寒的威力。

    “这是?!”下方有人惊骇地站起身,失声惊呼。

    “是业火!”

    “她竟然从虚空之中,窃来了业火!”

    自数千年前阿修罗一族灭绝,便再无人能去往虚空,窃来一缕业火,修真界,再无人见过传说中,能焚尽一切的业火。

    谢微之抬手,符阵中,业火慢慢汇聚,将要凝成一朵红莲。

    她对阵中离渊漠然道:“这才是,真正的,业火红莲。”

    离渊嘴角微抿,侧脸显出一点凝重,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叫这朵业火红莲成形。

    和上一次谢微之血祭不同,眼前由业火凝成的红莲,真的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谢微之的脸色有些苍白,控制业火,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离渊准备出手,打散业火之时,晏平生举剑念诀,无数红尘剑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后,持剑斩下,剑影呼啸着攻向离渊。

    “这是琅琊晏家的分形化影术!”

    “他是琅琊晏家的子弟!”

    围观众人神色各异,他们的目光明里暗里落在晏鸣修身上,暗自揣度,不知这胆敢挑战魔尊的元婴修士,同晏七尊者,是什么关系?

    晏鸣修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别有深意的目光,他只是望着上方晏平生的身影,脑中像有一条绷紧了的弦。

    在这一战彻底结束之前,晏鸣修绝无可能放下心来。

    上方,离渊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挡下晏平生剑影,拂袖回击,逼得他在半空后退数丈,红尘剑铮鸣作响,替晏平生分担下一部分压力。

    而这时,业火红莲终于成形,四周灵气聚集,散发出可怖的威势。

    时隔数千年,阿修罗一族的业火红莲,再现世间。

    花瓣缓缓绽放,在灼灼火焰之中,谢微之的千机,刺透离渊心口。

    “这是你欠我和小晏的。”

    业火吞噬着他的衣袍,离渊却抬手,似乎想抚上谢微之的面容,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微之,仅是如此,还杀不了我。”离渊对谢微之笑道。

    心口并非修士要害。

    要想彻底杀死一个修士,必须要做的,便是毁去他的丹田,若再恶毒一些,就粉碎其神魂,叫他在这世间,再不留丝毫行迹。

    半空之中,谢微之面无表情,近乎漠然地看着重伤的离渊。

    “微之,若是你不杀了我,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困在我身边,我们,永不分离。”到了生死关头,离渊还是这样对谢微之说。

    谢微之是他的执念,是他从一介凡人,成为魔道至尊,数百年的魔咒。

    谢微之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她收回千机,从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离渊。

    她说:“相里镜,你听好了,从今日起,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她看着离渊,仿佛也透过眼前的人,看着几百年前她陪伴长大的那个少年。

    谢微之依稀还记得她住在相里府的那十年。

    那是她很快活的一段时日,像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一样活着,春日时,桃花灼灼,能于树下抚琴一曲,浅酌两杯桃花酒;冬日时,霜雪凛冽,取梅花枝头雪融煮茶,对弈一局,静听枝头雪落。

    那是她和相里镜的回忆。

    她看着那个少年,一日日长成温雅如玉的青年。谢微之从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走到如此地步。

    如果…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便让她亲自结束这一切。

    当日谢微之将相里镜救下,就此结下因果,如今,便由她亲手,将这段因果斩去。

    “谢尊者,不可放虎归山!”

    “谢师姐,机会难得,快杀了这魔头!”

    “罗刹教狼子野心,谢尊者不能心软啊!”

    在众人喊打喊杀之声中,谢微之神情清冷,不为所动。

    离渊闭上眼,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烟雾,转瞬消逝。

    罗珲看见这一幕,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笑了两声,也带着罗刹教黑衣卫瞬间退去。

    谢微之收回业火,落下地面,右眼红莲灼灼,未曾熄灭,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凛冽煞气。

    “谢尊者,你为何要放走魔尊?!”有人站起身,厉声指责。“罗刹教此番杀害东境边城城主,有意重燃两境战火,你若能将他诛杀,北境魔道必定大乱,无余力觊觎我东境!”

    “本尊做事,何须尔等来指手画脚。”谢微之冷然回道,眼神冰冷,带着浓重杀意。“你想杀魔尊,尽管追去便是。”

    那人悻悻无言,他如何敢,哪怕离渊重伤,谁又知他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摘星阁主突然起身,向司擎道:“司擎真人,若是我方才未曾听错,贵派这位谢师姐,与那魔尊离渊,原是有师徒之谊。你太衍宗弟子,养出了一位做北境魔尊的徒弟,是否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正邪两道已经安平数百年未起太大纷争,各大宗门若非与魔道有死仇,对门下弟子与魔修来往也不算严苛。

    但魔尊离渊,又与寻常魔道修士不同了。

    何况今日日月同升中还躺着数十具触目惊心的正道修士尸首,叫人不由生出一点兔死狐悲。

    谁也没想到摘星阁主会突然发难,在片刻沉寂后,场上附和者众。

    “不错,虽然当年东境和北境一战时,魔尊离渊还不见踪影,但今日这数十同道,却是死于他手!”

    “谢尊者自称为他师尊,那这笔血仇…”

    “方才她分明有机会诛杀魔尊,却将其放过,难道心中还念着师徒之情?”

    “此事,太衍宗该给天下同道一个说法才是!”

    “没错,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和起来,出口的话,一个胜一个大义凛然。

    云鸾起身怒道:“你们都聋了不成,便那魔尊与我师姐曾为师徒,我师姐方才已经亲口说了,师徒义绝,从此再无干系!”

    有人怪笑一声:“空口说白话谁不会,我看哪,这谢尊者和魔尊之间,也不像什么正经的师徒关系——”

    话音未落,谢微之拂袖,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三丈外。

    同宗门的师兄弟将他扶起,那人却再是不敢开口。

    “魔尊离渊,的确曾为本尊弟子。”谢微之负手而立,威势慑人,“谁若对此不满,尽管上前一战!”

    右眼红莲灼灼燃烧,炽烈如火,阿修罗一族,从来嗜杀成性。

    这一刻,少有人敢对上她双眸。

    “小谢。”晏平生落在她身边,此时上前一步,握住她负在身后的左手。

    谢微之转头看着他,心头弑杀之念终于是慢慢平息下去,双眸也恢复平常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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