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情跑到无人的巷角,抱住自己终于失声哭了起来。
萧北情想他此生唯一的一场一厢情愿的暗恋终究是黯然收场了。
既然扮成男子,那么他此生已然同普通女子成婚嫁人的人生轨迹无缘,他不该奢望能以女子的身份拥有一段良缘。
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强求到手也不能长久。
萧北情虽如此想,却无法将慎君夷的身影从他脑海中挥去,过去那一个多月的点滴相处,都无比深刻地盘踞在他脑中,难以忘怀。
正当萧北情恍惚之际,听到一声弱弱的童音。
“姐姐,姐姐……”
萧北情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抬头,见是一个小男孩。
“姐姐,这个还给你。”
萧北情看到了小男孩手中拿的东西,那是他被偷的那个用以支取银钱的信物。
可这个男孩却不是当初撞他的人。
萧北情疑惑道:“这个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小男孩以为萧北情是在指责他,连忙道歉道:“姐姐对不起,我代我弟弟向你道歉,我弟弟只是见此物好看,所以才起了偷来送我当生辰礼的心思,我已教训过他,如今物归原主,还请姐姐原谅我弟弟。”
小男孩说完,往一旁望去,萧北情只见墙角怯怯地站着一个身材更为矮小的男孩,躲着不敢上前。
小男孩目光示意他弟弟上前,他弟弟虽然畏怯,终于还是松开了抱住墙的手慢慢上前。
只是他低着头,小手紧握成拳头,十分紧张害怕。
萧北情只见他到了自己面前,依然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偷你的东西,你打我吧。”
“你几岁了?”萧北情问道。
“我六岁了。”
萧北情语气温和道:“你哥哥既然已经将东西还给我了,我也不怪你了,只是以后你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再偷别人的东西,不然被抓到了见官,定是要讨一顿打的。”
那男孩见萧北情如此好说话,忍不住道:“姐姐,我想给我哥哥送生辰礼物,别人每年都有生辰礼物,只有他没有,可我没有钱,所以才起了偷的心思,姐姐你原谅我吧。”
萧北情见他们的衣着都是十分旧了的,问道:“你们的父母呢?”
“他们……他们都死了。”
萧北情看向男孩的哥哥,听他道:“那一年旱灾,家里粮食颗粒无收,父亲被征兵一去多年毫无音讯,母亲唯有带着我们来此投奔舅舅,可后来母亲病逝,舅母嫌我们白吃粮食,将我们赶走,舅舅惧内,不敢把我们接回去,只把我们养在外面,许久才给我们带一些吃的。”
萧北情想,一去多年,音讯全无,与死无异,所以他们两人现在如同孤儿一样。
这世间有人耽于情爱,有人困于温饱,萧北情突然意识到,六岁时的他纵然也经历了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但其实他比他们都要幸运,而他比别人幸运的那部分,只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是有夏王朝的大皇子。
萧北情将那信物重新放回了男孩的手中。
“姐姐把这东西送给你,你去送给你的哥哥吧,祝他生辰快乐。”
男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萧北情道:“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肯将它送给我们?”
萧北情点头,含笑道:“姐姐要走了,这个东西对姐姐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希望你们长大后,能记住别人的善意,做一个报效国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能给需要的人带去温暖。”
萧北情站了起来,阳光照射在男孩身上,那枚新月银钩吊坠在男孩的手中闪耀光华。
“姐姐走了,你们保重。”萧北情对着他们粲然一笑,随后转身离开了那里。
此后多年,那两个男孩的脑海中时时浮现一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纱的姐姐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他们想,一定是世间少有的仙女姐姐。
萧北情已然决心回到王城,接受他此生命运,他回到宅子里收拾好了东西,临行前换回男装背着包袱跪在沈言房前。
三天后,沈言终于打开了门。
漫天的雨打在身上,萧北情看着踏入雨中的沈言,突然就笑了,多年前他收他为徒时同样是因为一场大雨,师父终究是对他心软的。
“师父,徒儿要回宫了,就此拜别师父,待日后徒儿接手有夏江山,还望师父能进宫与徒儿一叙。”萧北情郑重拜下道。
萧北情等了片刻,终于等到沈言说道:“好,待你登基,四海安平,师父就去王城找你。”
萧北情起身,再不言其他,决绝而去。
那一日后,慎君夷发现自己的房中少了一把琴,一幅画,多了一把钥匙。
画是顾初离执意留在自己房中挂上的那副由自己所作,画着她自己的那副丹青图,钥匙是自己为顾初离买的宅院的钥匙。
慎君夷将钥匙同那依稀刻着“生辰快乐”的断簪放在一起,随后唤来江童道:“卖掉宅子,我们走吧。”
两个宅子被一同卖掉,慎君夷坐上马车,往东而去。
只是还未走出多远,便被一群人围住了马车。
乃是蒙子扬派出追踪慎君夷到有夏的赵九逍。
江童面有急色,对马车内道:“公子,是南诏的人。”
慎君夷掀开车帘,见到为首之人乃二弟亲信赵九逍。
“靖渊王,你要到哪里去?”赵九逍阴沉笑道。
“本王去哪里,无需与你报备。”慎君夷冷道。
“靖渊王不如先下马车,再同卑职谈一谈何时回南诏见王上之事?”赵九逍道。
“本王已放弃王位离开南诏,发誓此生不会再回,你何必穷追不舍?”慎君夷道。
“誓言怎能当真,靖渊王,你还是同卑职回去,亲自向王上表露诚意吧。”赵九逍道。
“本王劝你,别跟着本王,不然本王无法保证你有没有命活着回去。”慎君夷道。
“靖渊王如今都成了无家可归的落水狗了,还这么狂妄?”赵九逍大笑,“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人围攻马车,慎君夷打开了马车上的暗器机关,细小如牛毛一样的银针瞬间向四面八方发射而去。
冲在前面的人大半中了毒针昏厥倒地。
只剩下五人不敢再上前。
“靖渊王竟然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不怕被南诏臣民笑掉大牙吗?”赵九逍道。
“对付宵小,自然要用对付宵小的手段,”慎君夷道,“他们所中的毒针,只有南诏的骨丛草可解,本王劝你们回南诏去吧,别再跟着本王。”
赵九逍眯眼盯着慎君夷,而后道:“好,我们走。”
慎君夷见他们果真退走,放下车帘,对江童道:“走。”
江童刚要启动马车,赵九逍却趁其不备在背后踢来一块石头,石头大力砸向马的腿,马儿瞬间失控向前奔去。
江童大惊,却无论如何无法让马停下来,好在途中遇到大石,撞击下车马分离。
只是还不等他们喘气,赵九逍便带着剩下的人围了上来。
“靖渊王,束手就擒吧。”赵九逍得意道。
江童连忙去扶慎君夷,道:“公子,你可有事?”
慎君夷在变故突起时便抓牢了马车,倒是未曾撞得狠,他出了马车,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赵九逍道:“本王看在你是二弟亲信的面子上,不与你动手,你回去告诉王上,我蒙子誉甘愿自我放逐永不回南诏,说到做到,绝不反悔,请他莫要再耗费心机做这些多此一举之事,本王言尽于此,你走吧。”
赵九逍阴鸷一笑,“靖渊王既然落到了卑职的手里,就恕卑职不能听命了。”
赵九逍飞身上前,同慎君夷打了起来。
打斗中从赵九逍身上掉下一个东西,慎君夷目光一凝,发现竟然是自己丢失许久的印信。
“印信怎会在你手里?”慎君夷道。
赵九逍嗤笑道:“堂堂靖渊王也不过如此,我都盗了这么久的印信,你竟然全无所觉,等我把你捉回去向王上邀功,王上定会对我大加重用。”
慎君夷此时才知印信并非顾初离所偷,但为时已晚。
赵九逍同慎君夷缠斗起来,慎君夷未曾落于下风,只是江童却无自保之力。
“公子,救我!”江童往损毁了的马车四周躲避,眼看一人即将拿剑刺向他,他慌忙之下躲进了车底。
虽然避开一剑,但敌人环伺,他也无法从车底出来了。
慎君夷唯有赶来相助,很快便被赵九逍等人再次围住。
“靖渊王,你还是不要反抗了,早一点束手就擒,卑职也好早一点回去交差。”赵九逍看着被逼退到马车边将江童护在身后的慎君夷,洋洋得意道。
只是赵九逍忽略了之前的暗器正是从马车上所发射,慎君夷避到马车旁,反而得了扭转局势的机会。
眼见情况不对,赵九逍拉过身旁一人替他挡下了暗器。
另外四人又倒下两人。
正在此时,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车旁跟了一群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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