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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治椿再次展开了箱庭。

    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领域展开, 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极大。然而佐治椿此时却完全没有不适感,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取回了记忆,明确了目标,此刻他的咒力如丝一般顺滑, 如臂指使, 使用的每一分力量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是因为时机已至, 他的灵魂已经恢复到了最强盛的水平吗?抑或是由于目标清晰,意志坚定,所以才能在此刻爆发出如有神助的水平?

    佐治椿不知道,但是他意识到了现在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坐在地上, 仰视着一如往常的佐治宅邸,喃喃道,“我的极限在哪里呢?”

    在咒力的催动下,箱庭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着。百米、千米、万米……眼看着已经快要容纳下整座东京市,可它仍然没有停下。

    被笼罩进箱庭之中的生物毫无异状, 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异界的范围。

    佐治椿可以随意操纵箱庭内的一切,在这个由他的意识主宰的空间之中,他就是箱庭内的小小神明。

    只不过当一切结束,现实回归之时,箱庭中发生过的一切都会回归原状, 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

    除非佐治椿付出更多的力量, 将意识世界中发生过的事代入现实, 以认知来扭曲实物。

    以自身为笔墨,绘制一场荒诞的梦境,这就是他的第三种术式‘絵空事’的真正用法。而把梦境投射进现实, 则是箱庭的辅助效果。在这两种能力的结合之下, 佐治椿能够以一己之力破除咒术界维持了千年的认知封印, 让人类重新找回认知咒灵的能力。

    当箱庭正式笼罩了整座东京市时,贵遥在他身后现身。

    他稚嫩的脸庞上神情凝重:“祂来了。”

    贵遥使用的是指代神灵的‘祂’,在远古时期,人类还没有与神灵鬼怪分割开来的时候,这个代词也被用来指代那些超脱了现实,活在更高的意识维度的生物。

    佐治椿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东京京郊——那是咒术高专的所在地。

    也是以一己之力守护着封印,孤独地活了千年的某位术师的所在之处。

    佐治椿轻声说起那个名字:“天元……”

    那位一直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天元大人’如同定海的神针,镇守在高专的结界内部。然而在箱庭构成的意识世界之中,空间感和距离感被模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高维生物范畴的天元在这个世界中如鱼得水,念头一动就跨越了数千公里,来到了佐治椿的面前。

    贵遥顶不住祂过于庞大的意识体压迫,飞快地退回了宅邸之中,留佐治椿一人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天元大人’。

    佐治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被咒术界半神化了的存在,而是随处可见的寻常老人。

    即使天元的外表已经被异化成了有别于人类认知的样子。

    两个同样是有千年的历史,同样有操纵认知力量的人物终于碰面,他们静静地对视,气氛平静而悠长。

    先开口的居然是天元。

    祂也看出了贵遥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格,真正有着话语权的是看似狼狈的佐治椿。

    天元一开口便是感慨:“我记得你,带走了星浆体的人。”

    当年佐治椿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当他真正开启过完全体的箱庭之后他才了解,所谓的精心隐瞒在意识世界的全知全能中,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过他也没有丝毫心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

    假如天元真的在意当初星浆体的事,那么天内理子不会有机会离开高专。既然当初的事发生了,那就说明天元也是默许的。

    果然,在听到佐治椿的承认之后,天元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要感谢你。”

    祂遥遥望向高专的方向,语气中满是沧桑:“这样的日子我过的太久了,虽然再过千年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如果你想改变这一切,我不会阻拦分毫。”

    想要更改人们的认知,就注定要破除曾经的封印。而天元作为守护封印的人,祂的生命早就与其化为一体,不可分割。封印存在则祂存在,封印破除祂就会迎来死亡。

    可天元不仅没有畏惧,反而觉得解脱。

    千年以来,祂眼看着人类走上了一条当初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为了保持祂意识中的人性,咒术师们每隔五百年就献祭上一条鲜活的生命,用以对抗高维生物的意识侵蚀。

    天元觉得哪里出错了,可祂无法改正。祂自身已经被永久地禁锢在了高专的地下,永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直到今天,箱庭覆盖了高专结界的范围,也让天元有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祂是感激佐治椿的。

    佐治椿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明:“我也可以自己动手破除封印,但是那样会花费不必要的力量,我想用更多的力量稳定局面,所以……能拜托你自我了断吗?”

    天元的生命与封印息息相关,祂的死会导致封印失效,从大局来看这是合理的安排,可是对天元来说,这却是一个唐突到不能再唐突的要求。

    可祂同意了。

    祂含笑道:“我会自行解除封印。”

    佐治椿十分郑重地向祂低头行了一礼:“多谢。”

    “不必。”天元的语气平和,仿佛二人讨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一件小事,“只是在临行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要问你……”

    “请讲。”

    “那个星浆体的孩子,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佐治椿想了想,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她就在那里。”

    他将落野御子的生活经历转化为虚影,一段段地投射给天元看。

    ……

    那是一座在东京市略显普通的高中。

    一群普通的教育者,和一群普通的学生。校园生活有青春、有美好;也有霸凌,有悲剧。

    在名为落野御子的年轻老师来到这里后,她给这座高中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气。普通老师不敢管的学生,她敢管;普通老师不敢干预的霸凌,她去叫停。一时间学校里弱势学生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旁观的众人也逐渐从一开始的噤若寒蝉,逐渐变得敢于发声,声讨起那些肆意欺辱他人的行为。

    也曾经有不服管教的学生故意找茬,可他们全部被一个女仆打扮的女人赶走了。

    那女仆能打得很,有时候落野老师见了她,会先下意识地绽放笑容,反应过来后才刻意板起脸:“黑井!不是说了不要总是来找我,多危险啊……”

    “可是小姐……御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些年都很想念您……”

    名叫黑井的女仆遣词混乱,一会儿用敬语,一会儿用平语,仿佛忽然被人要求更改多年的说话方式,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她的担忧之情没有丝毫虚假,落野御子每每教训她到一半就软了心肠,一边嘀咕着‘要低调啊’,一边和黑井一起下班回家。

    那是无比普通,又无比充实的日子。

    ……“哈哈!”

    天元看得畅快地笑出声,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祂念了两句,最后含笑对佐治椿说:“如果你所期望的未来是这个样子的,那么我随你一起化为基石,也是值得庆幸的。”

    “会的,”佐治椿答应祂,“虽然会有摩擦,有冲突,但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好的……对那些值得的生命来说。”

    话音落下,契约成立。天元自愿为了佐治椿的计划付出生命,而佐治椿承诺会用节省下来的这部分咒力去维护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们同为掺杂着人性的高维意识,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这个一度被扭曲过的世界,这条不知何时越走越偏的道路,这些挣扎在苦难与遗憾中的生命。

    他们值得一个选择的机会,当隔阂消失,一切回归原始之时,他们是会就此灭亡,还是选择从伤痛之中吸取教训,共同维护来之不易的稳定和平?

    咒术师,妖魔咒物,普通人。佐治椿已经尽己所能地为每一个群体安排了出路,有那些受他信任的人和咒灵们在,他相信最后的结局一定会如他所愿。

    那会是一个,每个孩子都能平安快乐地长大,不会再有‘座敷童子’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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