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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羂索捉来的日子里, 佐治椿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个人渡过的。

    思维的世界里好歹还有贵遥和绮花罗陪着他,现实世界中的话,就真的只有胀相会偶尔来看看他。

    胀相只是来看看他死没死, 毕竟羂索交代过, 在十月三十一号的行动结束之前,决不能让他死去。

    佐治椿感觉有些萧瑟, 想他当初在高专的时候, 不说众星捧月, 好歹也算呼朋唤友。只要是没任务的时候, 大家多会去他那里小聚, 充电放松。

    然而现在被关在无人问津的小黑屋里,默默倒数着自己最后的日子。

    “……感觉凄惨到头了,反倒不觉得难受了。”

    佐治椿十分平静地说道。

    贵遥比他还气定神闲, 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画笔和纸张, 细细地描绘着绮花罗的睡颜。

    他小心地落下最后一笔, 然后才有空闲理会佐治椿:“如果你的计划顺利的话,也算是度过无悔的一生了,知足吧。”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不止一只座敷童子,然而只有佐治椿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生命。光是这一个成就, 就足够其他所有的座敷童子羡慕嫉妒了。

    比起数百年漫长而空洞的咒灵时光,他这十六年的人生经历要丰富得多, 如果当初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佐治椿相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漫无目的、苟且度日能够长命百岁,那他宁可过一段短暂却无比精彩的人生。

    佐治椿的信念悄无声息地传递到了贵遥的心中。

    贵遥仔细思考了一番, 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佐治椿。

    不如说他反倒十分支持他的想法……果然不管平时再怎么不喜欢, 他们也是同一个人啊。

    他把自己画着绮花罗的画纸小心收好, 一眼也没给偷瞄的佐治椿看到。

    “如果注定要做花火, 那就一定要留下最灿烂的印记。”

    而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就是绮花罗,一个快乐的、幸福的,得到整个世界的善待的女孩。

    佐治椿坐在绮花罗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的睡脸,就这样渡过了悠长的时光。

    ……

    “该死的!快别睡了!!”

    某一天,胀相忽然闯入了关押他的房间,神情有些罕见的慌乱。

    他动作粗暴地给佐治椿解开束缚:“真是见鬼了,那个五条悟真的是人类吗?!怎么比我们咒灵还心狠手辣!”

    佐治椿被他推来晃去,意识迷迷糊糊地从灵魂深处上浮:“五条老师?他找到这里来了?”

    胀相把他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解开,唯独留下了封印咒力的那一条,然后他二话不说把佐治椿抗在肩上,转身就要跑路。

    佐治椿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了,他这些天的营养摄入全靠挂吊瓶,现在空空如也的胃被胀相的肩膀顶了个正着,顿时眼冒金星。

    他拼尽全力地拿手肘砸了一下胀相的后脑勺:“换……换个姿势!”

    胀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在嫌他麻烦,不过他还是调整了姿势,避开了佐治椿脆弱的胃,“我必须赶快带你转移,五条悟随时可能会追上来。”

    佐治椿太久没见过天光,双眼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他难受地眯着眼睛,嘴上还要嘲讽,“你们不是说不会被他找到?”

    胀相气急败坏:“又不是我说的!!”

    他用全身的力气拒绝与羂索相提并论。

    起初羂索的确信心满满,他在加茂家躲藏了一百多年,从未被怀疑过。而五条悟就算有六眼,在他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打压下也没在世家内部建立起什么像样的势力。至于五条派那些年轻的术师和辅助监督?呵,世家的水要是这么好蹚,羂索又何必花了这么多的心思筹谋?

    羂索将自己的势力和佐治椿藏在协会的某处据点,坚信这样做不会被五条悟发现,可谁知五条悟实在过于超规格,就算没有世家势力的支持,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居然也顺着线索摸到了羂索的大本营,还差点一锅端了。

    第一次直面无下限术式的胀相被留下了相当沉重的心理阴影。

    五条悟是为佐治椿而来,而佐治椿又是羂索为了封印他而特地准备的‘大礼’,他当然不愿让五条悟早早拆开。

    所以就出现了羂索隐于暗处,动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用接连不断的人肉炸弹暂时阻拦了五条悟的脚步,而胀相趁机带佐治椿转移的情况。

    胀相没有仔细解释,但佐治椿靠着自己的脑子也能将这一切复盘得差不多,他伏在胀相的肩膀上,低声笑道:“不愧是他……”

    随着他们越逃越远,佐治椿心里逐渐生出些许怅然。

    错过了这次机会,他或许只能等到十月三十一号才能最后再见五条老师一面了。

    羂索对五条悟的了解不够透彻,轻敌之下才被他找到了自己的根据地。而以羂索的狡猾和谨慎,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佐治椿遥遥地望向身后,那里正被五条悟的术式无情轰炸,爆发出阵阵翻涌的气浪。

    他的双眼好像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仍然无法控制地冒出零星的眼泪。

    佐治椿下意识抬起手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

    果不其然,自从被五条悟找到过一次,把老家炸了个稀巴烂之后,羂索就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了。

    他原本就是能蛰伏得住的人,要不然也无法熬过千年的时光。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反而变得更加慎重,丝毫没有冒进的意思。

    对付这样的敌人,佐治椿实在是想不出深入敌营以外的其他办法。

    他自己在羂索的阵营里是得不到丝毫信任的,充其量就只是个封印五条悟所必需的工具之一罢了。真正能够帮他打探消息的是胀相,以及和高专一年级战成重伤,但好歹是活着回来了的坏相和血涂两兄弟。

    坏相明显不太喜欢佐治椿,在经历了背上的真身被看到的屈辱之后,他下意识地厌恶和钉崎野蔷薇以及虎杖悠仁有关系的所有人,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他俩的学长佐治椿。

    可血涂似乎对佐治椿蛮有好感,抛开他那恐怖的外表不谈,血涂的内心其实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佐治椿当然不会被他的外表吓住,他可是两三岁就能直面绮花罗的咒灵形态的人,这之后他也没少见过外表狰狞的咒灵,血涂在这之中只能算一般般。

    更何况佐治椿的真面目是座敷童子,对于那些因为种种惨剧不能正常降生的死婴来说,他的亲和力可不一般。要不是因为这个,胀相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相信他。

    而胀相真正选择对佐治椿放下心防,正是在他的两个弟弟重伤归来的时候。

    听了弟弟们的叙述,胀相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佐治椿提醒他,他可能就要失去两个弟弟了。他的母亲已死,‘父亲’是毫无人性可言的邪恶术士,仅剩的亲人就是他的八个弟弟,死一个少一个。

    胀相倚靠在墙角,神色复杂地看着血涂兴致勃勃地围着佐治椿打转。佐治椿像哄小孩一样熟练地哄血涂安静下来,给他讲绮花罗也听过的童话故事。

    血涂听得津津有味。

    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胀相别扭地对佐治椿道了一声谢谢。

    佐治椿并不意外,要不是一开始阵营不对,他觉得他应该能和胀相成为朋友,“我们都是弟弟妹妹们的哥哥,就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胀相似乎是被‘哥哥’这个词触动了,再结合上最近勉强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付羂索的压力,他居然感到一阵悲伤。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的弟弟们或许又要被加茂宪伦害死……真的,非常感谢。”

    佐治椿默默打量他半晌后,居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以后见了面就对我的学弟学妹们手下留情。”

    这不光是为了虎杖他们的安危,更是为了胀相他自己的心理健康!

    佐治椿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深谋远虑了。

    可惜胀相根本不领情,他完全没能领会佐治椿的良苦用心。一提到伤了坏相和血涂的人,他的脸就黑了,语气硬邦邦地说道:“我只能保证不杀他们!”

    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他肯定是要给弟弟们出气的!

    “……那好吧。”佐治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如果说咒胎九相图的‘父亲’是羂索伪装的加茂宪伦……那么虎杖的‘母亲’就是不知道伪装成了什么身份的同一个人。要说胀相和虎杖之间毫无关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要真的细究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的话,佐治椿还真说不上来,虎杖应该勉强算是胀相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试问,你的弟弟揍了你的弟弟,你到底要不要为你的弟弟报仇?

    好家伙,这已经不是碳基生物能问出来的问题了。

    羂索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能靠一己之力创造出如此微妙的家庭关系,佐治椿愿称他为‘究极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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