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很难根除。
术士要怪就去怪他自己吧,居然敢把和自己有仇的胀相毫无防备地送到佐治椿眼前,如果不利用好他们之间的矛盾, 佐治椿都觉得惭愧, 对不起术士这份‘大礼’。
只不过佐治椿没想到胀相对加茂宪伦的仇恨是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让他抛弃理智。
佐治椿本以为胀相听了他这一番话之后会暂时按下愤怒, 回头再悄悄调查术士的秘密。可他忘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时刻冷静的, 胀相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仇人给骗了,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怒火翻涌。
他一把将佐治椿摔回刑讯椅上:“我去问他!!”
佐治椿被他摔得伤口剧痛, 眼冒金星,可还来不及缓过劲来,就被胀相这一句话砸的怀疑人生。
“你说什么??”
直接去问?你可真是个天才!
胀相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佐治椿急了:“你等等!!”
这要是就这么让他走出去了,一切就完了。佐治椿当然不可能放他走:“你直接去只会打草惊蛇!”
胀相理都不理他。
佐治椿只好退了一步:“你放开我, 我和你一起去!”
可胀相还是油盐不进,一心想着去找可能是‘加茂宪伦’的术士当面对峙。
佐治椿都气笑了,大家都是特级咒物和咒灵受肉,看看人家两面宿傩!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是直接掏心。再看看你胀相!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去莽,这不是白给吗!
如果早知道这家伙这么棒槌,他就不这么早地挑拨离间了!
眼看着胀相的手都已经搭上门扉, 佐治椿束手无策之际,贵遥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问问他, 难道不打算救他弟弟们了吗?’
弟弟?什么弟弟?胀相的吗?
佐治椿有片刻的疑惑,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咒胎九相图据说是加茂宪伦利用同一个人类女子研究出的咒物, 说他们九个是同胞的兄弟倒也合情合理。
他不知道胀相对于‘弟弟’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 是否能够胜过他对术士的恨意的浓烈。但是事已至此, 他不得不试一试。
眼看着胀相推门要走,佐治椿急忙叫道:“你难道不想救其余的九相图了吗?!”
他喊的过于用力,一个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浑身抽搐,可他的目光纹丝不动地钉在胀相的身上,顾不得在乎伤口了。
有效果!
一提到至今还留在高专内的其余六枚咒胎,胀相顿时僵硬了起来。他慢慢收回了放在门板上的手,扭过头用带有杀气的目光看向佐治椿:“你什么意思?”
佐治椿不怕他不动怒,就怕他没反应,像个棒槌似的冲到术士面前,直接掀桌。他顶着胀相藏着盛怒的目光轻轻咳嗽了几声,在胸腔传来的阵阵闷痛中笑了。
他笑得愉快,因为继发现了术士的破绽之后,他又找到了胀相的弱点。
正因为他自己也是疼爱妹妹的人,所以对于胀相眼中的怒气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但他不会因为能够理解胀相对弟弟的们关切就对他手下留情,对他来说只有自己的妹妹是最需要保护的,别人家的弟妹与他无关。更何况他只是利用一下他们的名头,又不是真的在害他们,根本不会感到心虚。
他慢条斯理地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吧……就算你想找加茂宪伦报仇,也要等到他们被解放出来之后呀。”
他这一句话直接踩到了胀相的死穴,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佐治椿的性命,但弟弟们的安危与自由他不得不考虑。
这原本是术士在驱使他时给出的条件:只要胀相听从他的命令,他就会帮他把其他六位弟弟都救出来,并帮助他们受肉。但如果术士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加茂宪伦,那他的这个提议究竟是不是真心就很难说了。
想到弟弟们的处境,胀相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深呼吸两次后,回到佐治椿的面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法?”
现在才来问是不是有点晚?!你刚才不是深信不疑地就要跑去和术士对峙吗!佐治椿内心腹谤。
可当务之急并不是让胀相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不靠谱,而是想办法稳住他,佐治椿直接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加茂宪伦,所以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冲突。我们可以立契约,双方都只说实话,交换一下已知的情报。”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像取信于四宫辉夜那样直接用箱庭来“说服”胀相,可现在胀相明显对他十分提防,不肯直接接触他,这样一来箱庭就无法使用了,佐治椿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问答的形势来消除彼此心中的怀疑。
胀相没有反驳他说加茂宪伦是共同敌人的说辞:“契约内容?”
看来有戏,佐治椿飞快说道:“一、双方轮流提问想要知道的内容,对方可以选择不回答,但绝对不能说假话。二、每问完一次问题后,只有进行了一次有效回答后才可以再次提问,不回答和说谎都算无效。三、契约在任何一方没有想问的问题后自动结束。”
胀相只是思考片刻,就发现了问题:“假话的定义是什么?是自己发自内心相信的就是真话吗?如果是被骗的怎么办?”
他这么问,正是因为他可能被加茂宪伦骗了,所以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佐治椿有些惊讶,看来只要想动脑,胀相还是很机智的。不动脑只是因为他懒吧?还是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回答道:“客观上是错误的没关系,只要主观上真心认可自己的答案就不算假话。”
“那说假话的代价呢?”
佐治椿斩钉截铁:“失去最重视的东西。”
他没说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老套代价,而是换成了‘失去最重视的东西’。这倒是比抵押性命还要更狠,有些时候性命对于他们这样受肉的咒灵来说反而是最不重要的。胀相对自己抓来的这个体质不怎么强,意志却相当强悍的俘虏有些刮目相看了。
想确认的都已经确认了,胀相也不拖延,他果断地回应了一句:“好。”
双方立刻都感觉到一条无比沉重的锁链缠绕上了他们的灵魂,契约当即成立。
为表诚意,佐治椿说:“你先问。”
胀相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你刚刚说那个人是加茂宪伦,是真的吗?”
“身体不是,但灵魂没有变。”
契约毫无动静,说明佐治椿的确是说出了心里话,没有骗他。胀相顿时心一沉,因为距离他发现自己被仇人利用了的真相又近了一分。
佐治椿给出了有效回答,于是他可以继续提问,他很快在数个问题中挑出了现在最合适的:“假设我想让你帮我除掉加茂宪伦,条件是帮你救出你的弟弟,你会同意吗?”
胀相嗤笑一声:“会。两个理由,随便选一个我都会去做,更何况是两个一起。”
只要能帮他救出弟弟,他什么都愿意做,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加茂宪伦,胀相已经对这个男人完全失去信任了。
这几乎是在明摆着告诉佐治椿,他的计划已经成功迈出了一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佐治椿顿时觉得这个问答已经够本了。
只不过胀相似乎还有不少的问题,于是佐治椿只好继续奉陪。
胀相:“你打算怎么对付加茂宪伦?”
佐治椿微笑:“我不能说。”
他顿了顿,还补充道:“我怕你知道了之后露馅。”
胀相的脸瞬间就黑了,但是按照规则佐治椿不回答是可以的,他只好换了个问题:“你到底是咒术师那边的,还是咒灵这边的?”
佐治椿依然微笑:“不能说。”
“……”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佐治椿笑:“还是不能说。”
胀相差点一拳打在他笑眯眯的脸上,好在他控制住了。
“那你到底能说什么?!”
佐治椿沉吟片刻:“唔……我有一个妹妹,她叫绮花罗,非常可爱,很黏我,当然这一点也很可爱。”
胀相:“?”
佐治椿继续用十分正经的语调说着:“我的妹妹最爱的就是我,我也最爱她。为了让她过得幸福快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知道绮花罗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胀相:“你找打?”
在一个和六个弟弟失联的大哥面前炫耀自己的妹妹,这是人干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佐治椿还真就不是纯粹的人,他是个咒灵,受肉后变成了莫得感情的妹控机器:“我本来只想和绮花罗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但是现实不允许……加茂宪伦挡了我的路,为了绮花罗,我只好想办法除掉他。”
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可听上去就是莫名不靠谱,胀相迷惑到生不起气:“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谁知佐治椿比他更迷惑:“不是你问我能说什么的吗?”
那意思就是,这就是他能说的啊!
胀相:“……”
要不然他还是直接去找加茂宪伦对峙吧,感觉这家伙聪明归聪明,但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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