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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术师和普通人向来是如同井水与河水, 虽然实质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表面上双方互不相干,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这次佐治椿的父亲一出手, 不管是井水还是河水, 一口气统统搅浑, 称得上是神来之笔, 乱拳打死老师傅。

    五条悟当即就给夜蛾正道打电话:“喂!!”

    夜蛾正道也是刚刚收到上层的消息, 他早早预料到五条悟会炸毛, 于是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远。

    “那个什么交流学习到底是什么鬼?!”

    夜蛾正道顿感头疼,他也还一头雾水, 却必须先把五条悟控制住:“……字面意思,我们的一二年级学生要去其他学校交流学习。”

    他不提一二年级还好, 一提五条悟更生气了:“什么!你怎么不拦着点!”

    夜蛾正道也带了火气:“他们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

    堂堂咒术界最强,和日本境内只有两所的咒术高专之一的校长, 居然在事关学生的问题上被完全架空。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高层和世家们讥笑着摔在五条派脸面上的一巴掌。

    如今咒术界谁不知道, 东京高专一二年级里分别埋着两颗‘炸弹’。一个是乙骨忧太,另一个是虎杖悠仁,这两个学生都是五条悟顶着上层压力保下来的好苗子, 其中乙骨忧太更是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了。

    高专才刚刚被来历不明的诅咒师和咒灵袭击过,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高层居然想把这些学生从五条悟的眼皮底下调走, 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秀知院做交流?

    说到底, 学咒术的和学通常学科的人怎么可能正常交流?

    不用问五条悟都能猜到,这么离谱的提议, 高层那群老家伙是怎么同意的……总而言之就是脱离不开献金与供奉。咒术师们靠除灵得到的金钱还是太少了, 维持生活足够, 可保持体面很难。咒术世家大大小小上百家,哪家没有几个神社祠堂什么的需要供奉的呢?而神社与祠堂每隔数年就要翻新,日常的维护清扫也需要雇佣人手。这些都是钱,仅仅靠着数量有限的咒术师们,是无法供养得起一个庞大的家族的。

    五条悟打小没缺过钱财,从来没有理会过这些俗务。但他很清楚世家的问题所在,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戳到高层们的痛处。

    他冷笑一声:“真是服了他们。”

    除了佐治家的献金之外,对五条悟长久以来的怨气,也是支撑着高层们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大推动力。

    先是乙骨忧太,再是虎杖悠仁。不久前高层们针对虎杖准备的少年院事件也□□脆利落地解决,这让多少年来都顺风顺水的老人们恨五条悟恨得牙直痒痒。

    正好这次有一个相当合理的借口,佐治家主在提出这个提议时,特意跟他们说过当今咒术界的一大问题——咒术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压制普通人的科技成果了。普通人对付咒灵或许有难度,但想对付咒术师,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随着科技的发展,甚至连杀死一名实力高强的咒术师这种事都变成了可能,世家们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将普通人当做蝼蚁来无视。他们必须正视这些人给自己带来的生命威胁,并想办法与对方打好关系。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社会中的精英阶层对咒术界示好,但绝大多数都没能被他们郑重对待。想要获得世家的尊重,光有普通人中的地位还不够,自身的背景也很重要。

    而佐治家主,就是十分难得的既有权势,又有咒术界背景,但这背景又不是那么有威胁性的人——他的妻子来自一个已经落没的咒术师家族。这个家族虽然在时光的磋磨之下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血统,但仍然勉力维持着一个咒术世家最后的体面。将女儿嫁给政界新贵,正是他们行将腐朽之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这个选择做的堪称绝妙,佐治家主在娶了自己的妻子后,接着妻族曾经的人脉一路飞黄腾达,直接成为了这个国家背后最有权势的那几个人之一。而他在辉煌之后也没忘了妻族,每年都给他们提供丰厚的钱财,成功地给这个岌岌可危的家族续上了最后一口气。

    这样的人正是咒术界所需要的,既有利用价值,又不会过分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合作者。而且更妙的是,佐治家唯一的继承人在十年前被五条悟拐回去做了学生,而现在佐治家主迫切地希望接回自己的儿子。

    只要是地位够高的咒术师都听说过‘佐治椿’这个人,那是五条悟肆无忌惮地保下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的一大助力。据说他的术式稀有而强大,如果能顺势将他从五条派的阵营中除掉,那么高层对付五条悟就会轻松许多。

    综合下来一看,高层们不答应佐治家主的提议才是奇怪了。他们恨不得明天就让五条悟的学生们打包滚蛋,好叫五条悟明白这个咒术界到底是谁在说了算。

    然而以他们的骄傲自大,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被人算计了的,而且算计他们的还是一直都没有被他们放进眼中的‘普通人’。

    高层与五条派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以及高专内部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些都被佐治家主默默地看在眼中,并在最要紧的关头一口气引爆,用来将局面搅乱。

    五条悟挂了电话,脸色十分难看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爸就是为了把你带走,搞了这么多事出来?真是败给他了……”

    佐治椿看着五条悟难看的脸色,心想要是把他爸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恐怕他的表情会变得更难看。

    而这也是佐治椿自从挂断电话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真正原因。

    佐治家主布局十年,先是将儿子送进高专,从内部积攒人脉。然后又从外部松懈咒术师高层的警惕,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可以跨过高专校长影响高层决定的重要角色。

    他成功地对当今咒术界最大的两股势力同时做出了投资,并选择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以接回儿子作为借口,引爆了横亘在双方之间的引线。

    佐治椿怀疑,他父亲的真实目的其实根本不是把自己带回佐治家,而是做到千百年来的普通人从来都没有做到过的事——以普通人的身份,将咒术界掌握在手中!

    直到此刻,佐治椿才真切地意识到,十年前的那场‘对决’,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罢了。他不过是父亲一手布下的诱饵,而这一切都是父亲蓄谋已久的一场棋局。

    他的情绪变得纷乱无序,而这一点也诚实地体现在了他的咒力上。

    绮花罗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来回转。

    【哥哥……哥哥……】

    五条悟本来还在气头上,但一看到佐治椿的状况,也无法继续发脾气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佐治椿扶回床上躺下。

    “你不用太着急,我会去找那群老家伙好好‘谈谈’,”五条悟在说起‘谈谈’二字时,是从牙缝里缓缓磨出来的:“想坏我的事,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他气急了,连改了许多年的自称都冒了出来。

    佐治椿脸色苍白地倒在病床上,一边看着五条悟,一边心乱如麻。

    他张张嘴,最后说出的却是比脸色还要更苍白无力的一句:“五条老师,对不起……”

    五条悟闻言一愣,他盯着佐治椿看了半晌,最后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傻瓜。”

    他的力道已经放得不能再轻了,可佐治椿的脑门还是被弹出了一片红色,看得绮花罗狠狠地对五条悟‘呸’了好几句。

    佐治椿倒没感觉有多痛,他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门,茫然地回望五条悟。

    五条悟哼笑一声:“你未免把你老师我想的太没用了,就这种小招数,想制住老子,还早了八百年。”

    说完,他盯着绮花罗杀人般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佐治椿的额头上又弹了一记。而这一下就带了点力道了,‘咚’地一声,清晰又响亮。

    绮花罗尖叫:【坏人!坏人!!】

    弹完这一下子之后,五条悟潇洒地转身离开,一点都没理会绮花罗拼命发出的攻击。他背对着佐治椿挥挥手:“记住!你瞒着我的事还没全交代清楚,这次就放过你。等我腾出空来,我还会找你算账!做好准备吧!”

    全部攻击都被无下限术式完美隔绝开,绮花罗气得直扑腾。而佐治椿呆呆地望着五条悟离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五条悟都走远了之后,他才像大梦初醒一般,摸了摸自己被弹得通红肿起的额头,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哈……哈哈!”

    他捂着额头,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星星点点的泪花从他眼角溢出来,被绮花罗满心担忧地抹去了。

    【哥哥?】

    绮花罗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了,她趴在他的枕头旁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哥哥,不哭……】

    佐治椿笑够了,把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笑意还没从他眼底完全消退,他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绮花罗,心里满满的都是斗志。

    他伸出手揽住绮花罗冰冷却柔软的小身子,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没事的,绮花罗,哥哥没哭。哥哥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没错,五条悟的那一弹又如灌注了神力,直接将思维混沌的佐治椿弹醒了。

    他的父亲用十年的时间去布局,他又何尝不是呢?

    高专中信赖着他的前辈、同学和后辈们;那些因为他曾是咒灵所以信赖他的大妖怪和咒灵们;以及他那还远远没有发掘到极致的术式。这些都是父亲所不了解的,仅仅属于他一人的‘底牌’。

    佐治椿将绮花罗护在心口,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极度疯狂,却又极度冷静的眼神。

    不到最后一刻,这场棋局都不算决出胜负……

    ……您说对吧?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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