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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山(五)

    “走了, 还留了诀别信?”

    慕清雪当然知道陆星晚已经走了,毕竟当日对方亲自与她告别。

    按她的预想人顶多十天半月就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陆星晚居然留下这么一张字条,这是把所有的后路都斩断了。

    “师尊您知道她要走?”苏静云有些震惊,她以为慕清雪会挽留。

    慕清雪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平静的说,“她会回来。”

    她和阿萝的想法重合,阿萝认为陆星晚舍不得她,她也认为陆星晚那么疼阿萝怎么舍得离开。

    阿萝听到这样的说辞却是彻底失了力气, 跌坐在了椅子上。

    苏静云连忙安抚,“你这是怎么了?师尊不是说她会回来的吗?”

    “她走了,她不会回来了。”阿萝有些绝望的喃喃, “她和我说过她不会做不告而别的事情, 要走一定会辞行。”

    她幼时总是做噩梦, 梦到一觉醒来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 只有她一个人了。

    陆星晚和她说她不会离开,如果有一天为了什么事离开也会和她告别,不会让她没着没落的空想空等。

    现在陆星晚和师尊告别了, 代表了什么, 代表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清雪看着小徒弟一脸绝望心中不解,因为陆星晚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柔顺懂事,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理由值得她如此决绝的离开,“你不必如此担心, 她一向懂事不会任意妄为。”

    阿萝绝望的摇头,“你们不了解她,她性子是柔和,可一旦下了决定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我不该任性的不该和她吵架,我应该杀了那些闲言碎语的人!”

    她知道自己任性,她知道自己总是拿脾气迁怒陆星晚,但她被宠坏了,习惯了她对她的包容和忍让,现在陆星晚一退再退再也不想要她了。

    慕清雪皱眉,“外人说什么了?”

    阿萝满脸是泪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尊和师姐,师尊一向不理俗事,再者说她之前就算修为受影响,能和她说话的也是大门大派的掌家,谁有胆子到她面前说闲话。

    大师姐又一直沉睡,所以能直面这些闲言碎语的只有她和陆星晚,所以她才不甘,才更加对实力感到迫切。

    阿萝哭得抽抽噎噎,话说的含含糊糊,一旁的苏静云却已经想明白。

    她虽不是从最底层的弟子中爬上来的,但人情冷暖也经历了,不少门派鼎盛时人多事儿也多,虽说总体算是和睦,可也有不少争锋。

    一个弟子之间的排名赛有人从榜首落下都要挨不少奚落,更何况是一个门派。

    陆星晚留下来报恩照顾她们得到的也未必全是赞誉,一定会有数不清的防备觊觎窥视。无数人企图找出她的真面目,无数人等待她坚持不下去,无数人捧高踩低将对寒剑派的冷嘲全部投放在她和阿萝身上。

    只是这些苏静云都下意识忽略了,如今阿萝说了,她才突然惊觉陆星晚付出的承受的比她们看到的要多得多。

    如果是这样,那天她说了那样的话陆星晚生气也是应当的。

    阿萝还在哭,对她来说陆星晚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能想象如果对方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苏静云回过神连忙温声安抚,“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谁都有生气发脾气的时候,感情这东西又不是说断就能断。”

    她不觉得陆星晚会如此决绝,尤其是对方是个聪明理智的人,这次恐怕也不是故意发脾气而是有点欲擒故纵,希望她们注意到她。

    但是基于她的付出,苏静云这次心甘情愿接招,她说,“我们出去找找,想来她不会走太远。”

    阿萝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听苏静云这般有自信,擦了擦眼泪,“真的?那我们立刻就去找。”

    *

    陆星晚在客栈中住了几日,因为茱萸城是座大城,消息流通广泛,她在城中各处药铺走访将药单上的药给掌柜看了,尝试寻找上面的药。

    只是这几日林落月似乎忙碌了起来,除了用传音玉石和她报过平安,再也没有聊过天。

    陆星晚有些失望也有些放松,她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心情,真的面对林落月怕会被她看出什么来,当下这样却是正好。

    是夜。

    陆星晚对着药单上的药材沉思,药铺那边收获微乎其微,她拜访过程中几位名医倒是给她提供了单子上的几味药可能生长的地方,她查阅了《地理志》确定了大体方向打算一个一个去找。

    同时她也在沉思要不要重新创立一个江湖门派,招收些人手帮她出去做事。

    只是重新创立需要时间,不如打听打听最近哪个邪道门派风头正盛,直接打败了他们的老大,做他们的新主人。

    烛火晃动中,陆星晚那张漂亮的透着仙气的面孔越发朦胧,她打的主意却是一个比一个凶残。

    窗外晚风吹进烛火忽暗忽明,陆星晚突觉不对,幽深的眸子微微一凝,同时她将桌子上的杯子掷了过去。

    屋中一角空气扭曲,杯子瞬间湮灭成粉末,那空气荡开的波动在粉碎了杯子后如无声浪潮向陆星晚涌过来。

    陆星晚的长剑同样放在桌上,她已经利落起身,一手轻按剑鞘一手已经将长剑拔出。

    寒刃出鞘时她身形微动,裙摆如水中摇曳的清荷绽开的一瞬杀机已起,剑气全面爆发朝那无声浪潮压去。

    两方的空间发生了更加剧烈的扭曲,屋子里有尖锐的声音似是巨兽咆哮,接着强烈劲风在屋里荡开,窗口连带着整面墙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烟尘滚滚中陆星晚向后飘然落下,鞋底在距离墙面最后一寸时勉强停下。

    她一挥衣袖,烟尘消散,可她依然没有看到那个袭击她的人,但她知道对方还没有离开。

    窗外有乌鸦在屋子一侧低空飞过,发出不祥的鸣叫,陆星晚警惕的迈开步子在屋子里四下扫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就在这时空间又是一阵水波似的层层漾开,一只手从她后方伸来,眼看着就要插入她的后肩时,金色的灵力波动似耀目的阳光,照亮了刚刚打斗中熄灭烛火后暗沉的房间。

    同时那只手的主人遮挡身形的伪装也似水幕幻境般被金色灵气冲击了个粉碎,那人倒飞了出去。

    一个身影十分灵活的从窗口飘了进来,她的速度太快,快到陆星晚还未看清她的衣角,她已经落在软倒在地的黑衣刺客面前。

    她抬掌轻轻覆在了刺客的胸口,接着用力按下。

    轰的一声刺客睁大眼睛,嘴角鲜血缓缓溢出,他的五脏和经脉全断了,死亡也如约而至。

    第二个闯进来的人缓缓站起转过身,看着陆星晚。

    陆星晚微微皱眉,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迷茫,一时间还以为闯入别人房间里杀人的是自己。

    “她要杀你。”沉默半晌后灰衣女子这么说。

    陆星晚弄不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显而易见。”

    灰衣女子又说,“他死了。”

    陆星晚真切感受到了一种要被气笑的情绪,“不错。”

    然后灰衣女子就像解释完了来龙去脉一般不说话了。

    陆星晚感到了无奈,她见灰衣女子虽来历成谜,但并没有对她下手的意思,转而去看那刺客。

    那人已经死透了,只是周身鬼气森森,陆星晚想到刚刚交手他的灵气阴邪,暗中思忖,“莫非是鬼族或是修了鬼族的功法?”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只在刺客身上找到了一个小木牌,木牌上刻着乌鸦的图案,正面却是一个魅字。

    这显然是一个证明身份的重要物件。陆星晚将木牌收起,心中对刺客的来历有了大体的估测。

    她按下心思去看灰衣女子,“阁下不是普通人跟着我是想做些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还具备什么价值。”

    灰衣女子说,“你帮了我,我要报答你。”

    陆星晚能够感觉到刚刚她出手时修为比自己高的多,现在又像一个毫无异常的普通人,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前几天的事不是她的伪装,她是真的身体不适,一个高手落到如此境地未免太落魄。

    如果是装的这伪装矛盾重重不说,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捉弄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人物。

    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她是个高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受了伤可能还伤到了脑子,所以整个人不仅毫无高手的自觉,还迷迷糊糊的。

    陆星晚有了结论再看灰衣女子,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贴近真相。

    她走到窗边看着墨色的天空再寻不到一只飞鸟,但她记得刚刚杀手袭击她的时候,她确实听到了乌鸦在叫。

    乌鸦,鬼气森森的功法,还有这个证明身份的木牌,都在指向一个门派,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暗鸦阁。

    据她了解,暗鸦阁除了顶级的十二名杀手外向下还有魑魅魍魉四个分堂,魅字证明刺杀她的杀手应该出自魅字堂。

    只是这个组织为什么要派人杀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巧合吗?她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难道和寒剑派有关?

    寒剑派虽已没落,但最近又有再崛起的征兆,有些人盯着寒剑派不想让它再起,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就像梦里预示的那样,她是寒剑派的弱点和污点,所有想对付寒剑派的人都会往她这里插上一刀。

    陆星晚指尖轻缓抚过木牌上的纹路。

    她的柔顺展现的太久,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曾有无数岁月她刀口求生,踏血行路。

    得快点记起来才行,再也不能忘。

    陆星晚唇边浮起一点温柔笑意,唯有漆黑星辰似的眸子杀机涌动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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