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承和卓歌回到深巷里的住处,徐定茂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还未醒来。
黎清秋已经先一步与他们分别了,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她。从这件事上得到的关于透明噩梦的情报,她需要整理一番,然后告知监察司,当然,仅仅限于“透明噩梦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教唆自杀”这种程度,不包括由颜承解读出来的透明噩梦的哲学立场。除了这个,她还得调查关于这本“无尽之书”的来源。
对于徐定茂的治疗,并不麻烦。透明噩梦那十二句携带着异常精神力量的哲学立场,侵蚀了他的意识形态,但也仅仅只是如此。如果是生理上的损伤,颜承或许还要去配置秘药,但精神上的损伤,只需并不复杂的精神治疗秘术即可。
烧一坛安抚精神的熏香,颜承为徐定茂祛除了意识形态领域内,透明噩梦的精神力量。
徐定茂整整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几乎随时随刻处在精神高压之下,这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这是无法修复的,总不至于给他换一副身体。只是让他安睡着,好好休息一下。
做完这些,颜承看向卓歌说
“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顾他,他醒后,送他离开。”
“不需要我跟着一起吗?”卓歌问。
颜承摇头,“不是什么麻烦事。”
“哦,好吧。”
说完,颜承将徐定茂的钥匙还给他,然后迈步离开。
出了这个隐秘的巷子后,颜承先是站在外面的大道上四处望了望。
沉睡的二十多年里,这座城市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低矮的三四层复式楼房,现在都被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层的钢铁玻璃大厦,街道的规划也变了很多,坐标路牌之类的更是换了个遍。
凭借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是找不到要去的地方的。
颜承先是试着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搜索“四三六书局”,很遗憾,也很正常,搜索不到。
看来,二十多年的变化,那座书局已经难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四三六书局,在以前是除了市图书馆外,专供人免费借阅书籍的地方,规模很大,收纳了国内外,古现代书籍多达三百余万册,可以说在那个年代规模是相当大了。
直接找行不通,也没难倒颜承。
他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面巾纸,然后折成一只千纸鹤,虽然软塌塌的,但在判官叠纸术的帮助下,也算是能飞起来。他将记忆里关于四三六书局的一些要素以秘术的方式,施加在千纸鹤身上,然后放飞了它。
之后,他就开始等待。大概半个小时,意识里得到了千纸鹤的回馈。
稍微整理一番,他弄明白了,四三六书局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与市图书馆整合了。
有了明确目标,他一刻也不停留,叫了出租车,就向着市图书馆出发了。
路程并不长,很快就抵达。
现代图书馆构型总是极富艺术气息,知冬市市立图书馆也不例外,外观是一本摆放在小书桌上的,翻了页的书,看上去很大。
进了图书馆后,他走到一面墙前,手掌正正张开,轻轻贴在墙上。
生命的律动、气息的跳跃、精神的涨缩全都呈现在他的脑海中。拥有解析能力的秘术师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在颜承的认知里,秘术师的终极形态,是可以解析万物的。
捕捉到某一道熟悉的气息后,他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在那里啊。
于是,迈开步伐,朝着脑海里跳动的“空间坐标”出发。
登上图书馆二楼,他在右上方最角落的“其他杂书”分区,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书架前停了下来。这里人很少,什么“其他杂书”这样的分区很难引起人的兴趣,更何况这个分区里一座摆放在角落里几乎不被人察觉的小书架前。
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颜承的独享区。
他的手指在一本接着一本泛黄的书脊上掠过,在一本书脊没有名字的书前停了下来,轻轻抽出来,然后翻到第“页”。
这一页字很少,几乎是空白的。
颜承摩挲着纸张,使自己声音带着某种唤醒术,低沉而喑哑地呼唤
“偷书的蠢东西,醒着来。”
他的声音因为秘术的加持,带着某种穿透力,倒不是穿透阻碍物,而是穿透神秘侧与现实侧的天然壁垒,直达这本书里,养了座屋子,呼呼睡大觉的一只“傻鸟”。
嘿!偷书的蠢东西,滚出来!
惊扰“傻鸟”美梦的话变作这样。它吓得根根羽毛束起来,尤其是脖子那块儿,结成一个五颜六色的冠。
嘶哑!是谁惊扰了本大爷的美梦!
“傻鸟”叫唤着,哼哧哼哧地心里直冒火,脑袋猛地往上一钻,就打算出去给不懂规矩的无礼之人一个教训。
它以一团灰雾的形态呈现在现实世界,然后呼咻呼咻地挤弄起来,跟和面似的,小半会儿后,竟也真的和出只五彩斑斓的鸟来。
“是哪个混——”它话还没说,忽地看清了颜承的脸,啾啾啾地吓得翅膀一耷拉,羽毛一耸,瘫在书页上,一双颇为人性化的眼睛紧跟着骨碌一转,顿时语气一边,话锋一转,“得很好的老爷来吩咐小的做事儿啊。”
颜承倒是被它这股怂里怂气的机灵劲儿逗笑了。
“你这家伙,睡多久了,现在这年代,可不兴老爷这号儿了。”
“傻鸟”羽毛收了收,傻笑几声。
“哎,得有些年头了。”
“你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搬了家,换了地儿了。”
“不至于,这个咱还是知道的,嘿嘿。”“傻鸟”倒像个人,翅膀还能弯起来,挠挠脑袋,“哎,颜先生这是找咱有什么事吗?”
它站得笔直,义正言辞地说“颜先生尽管说,咱帮得上忙的,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找你办事,不是让你效忠。”颜承笑呵呵地说。
他将书放在架子上,“傻鸟”就站在书上面,像个什么玩偶似的。浑身羽毛光鲜亮丽得很,五彩斑斓的,如果不吐着傻里傻气的话,倒是很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