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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战局此时又起了变化,朔朗到底是将门虎子,情知这般下去,必然将被耗死。全军便转成一个圆阵,他自己带着一百精锐隐在阵中,意图找出这阵法的破绽,从而一击破阵。

    高句丽队伍也随之变阵,化成一左一右两军,分头绕柳营圆阵驰射,而柳营圆阵外围一边与高句丽骑兵摩擦,内部同样射箭反击,一时间两军相持下来,互有伤亡。但柳营兵马本就少于来犯之敌,亦远不如来敌精锐善战,已是岌岌可危!

    城下粮队在徐杨营一番指挥协调下,终于将粮车依城门摆成内外两圈半月阵型,城门总算堪堪稳住。

    接着便有几营步卒打着祁营、成瑞、张义等旗号开拔出城。这几营约有两千兵丁,算是威南城内现在仅剩的强军,匆匆朝柳营驰援而去。

    原来朵安铎唯恐朔朗有个闪失,见城门前整顿好,等不及河源甲骑绕来回,便将步营遣出救人。

    他此刻只求先将朔朗接应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城头防御空虚!

    高句丽军见城内开出大部援军,不慌不忙从左军分出二百来骑朝援军迎上去,却也不与援军接阵,只是吊着放箭。抚辽镇这两千步卒被射的狼狈,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边避着敌军锋芒,一边提起军速,只求快一步接应上柳营,到时两军一合,兵力远超敌军,便看看这镇北牙营有多少能耐!

    高句丽左军本就人少,又分出二百人马,兵力愈显单薄。朔朗瞧的仔细,心道总算逮住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重创高句丽左军,当即大喝一声,带着柳营一幢精锐冲出圆阵,整个柳营兵马瞬间由盾变刀,六百余骑直朝高句丽左军撞去!

    好!妙!城墙上众人见状纷纷击掌喝彩,这一下子怕不要直接吃掉高句丽左翼!

    “糟了!”却是司马白语出惊人,在一片叫好中泼了盆冷水。

    朵安铎诧异道“殿下何意?”

    未待司马白说明,城下战局又生变化。两千步卒眼瞅便要冲进高句丽军阵与柳营汇合,哪料到柳营竟不自觉的突然一个调头,如猎狗般追着高句丽左军朝西而去,转眼便奔出一里开外!

    好一个江铰横山大阵,那兵力大减的左军早已料到敌军会来吃掉自己,虚实之间竟以身做饵,临阵来了一个调虎离山,诱走了柳营骑兵,让敌军无法汇合!

    步营军卒登时傻眼,干瞅着追敌而去的柳营骑兵,毫无办法!没和柳营汇合还在其次,柳营骑兵被诱走,这两千步卒便裸暴露在高句丽右军马蹄之下!

    此时的高句丽右军正好空闲,哪里还客气,便如豺狼般直扑过来,瞬间冲进步卒军阵,硬生生透阵而出!

    抚辽镇这几营步卒本就谈不上善战,被精锐骑兵一冲便溃,登时四散而逃!又被先前那二百余骑一阵追杀,直追到城门,才被徐杨营依托粮车半月阵以弓弩射回,而这几营步卒已然七零八散不堪再战!

    朔朗身在阵中,匆切间哪里能看清形势?他追着左军一阵猛打,倒真个把左军差点打残,但闻身后汉军哀嚎,才知上当。待得调转马头回去搭救,却迎头撞上杀回来的右军,镇北牙营又成江铰横山绞杀之势,一个来回之间,形势急剧恶劣,柳营败相已成,旦夕覆没也是难讲!

    城上众人看的呆若木鸡,这镇北牙营竟如此精锐,这江铰横山之阵竟如此凶险!

    不知是谁先泄气道“咱们这些寻常乡兵,如何能同镇北牙营斗阵!”

    “大将军的亲卫铁锻子,当面斗阵,都未必能胜镇北牙营!”

    司马白同样叹为观止,他目力远强众人,看的更是真切,这江铰横山阵法果然是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真不知是何人创此阵法,又不知该如何破阵!

    “庞老将军,河源铁骑何时才到?”铮锣见朔朗几乎陷入死地,再也忍不住,话中已带了哭声,“徐杨营便在城下,朵安铎,为何不令徐杨营去救二哥?!”

    朵安铎一脸苦涩,暗骂你个女娃子懂什么!能救还不救么?!

    现如今徐杨营是城内仅余的成建制营头,徐杨营若是一去,偌大的威南城谁人来守?

    你铮锣去临时征调城中百姓上阵守城么?

    更何况徐杨营守城或还能顶上用场,但让他们去斗阵威震辽北十数年的镇北牙营,能济的什么事!

    朵安铎到如今都没回过神来,形势怎么就一下子变得如此凶险!

    他后悔不迭,早知敌人初现时就劝住朔朗,安心守城便是!镇北牙营再能斗阵,区区千余骑兵,岂敢来攻城?

    此刻的朵安铎已经意识已方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由于朔朗的轻敌冒进,继而城中守军添油般出城救援,正中了高句丽贼奸计,偌大的威南城竟已陷入从未有过的空虚险境!

    “来了!来了!”庞渊指着西面喜形于色。

    朵安铎稍松一口气,但愿铠马甲骑能力挽狂澜!如果这支铠马甲骑也接应不出朔朗和柳营,大势堪忧!威南城主力骑兵丧尽,步卒新败不堪一战,如何去运送粮草?而一旦后路粮草不继,抵在三河口前沿的抚辽镇那万人主力,怕也将成不归之师。

    朵安铎已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能力挽狂澜的也只有铠马甲骑了!

    只见河源营的铠马甲骑终于绕到了高句丽贼背后,人马皆披重铠的骑士,犹如人形猛兽,仿佛可以碾碎挡在面前的一切!铠马甲骑摆出一字长阵,由碎步小跑逐渐快马奔腾,甲士端平了长槊,冲向高句丽贼。

    看这情形,城下这支高句丽军马怎么瞧也躲不过铠马甲骑的雷霆一击,不管是江铰横山还是什么大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虚虚实实都是摆设!

    如果再有柳营轻骑夹击,反败为胜也说不定。

    果不其然,面对铠马甲骑的攻势,哪怕是镇北牙营这等精锐也不敢掉以轻心,竟是不敢接招,只见左右两军合成一军,飞也似的逃了开去。

    这一逃居然莫名其妙到了柳营和威南城之间。

    河源营虽然一击成空,但总算与柳营合兵一处,而且还和威南城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形势徒然好转。

    “铠马甲骑果然名不虚传!”

    “高句丽贼莫不是吓傻了,竟逃到了城下,还有退路么?”

    “可让徐杨营出击了,两面夹击,定然取胜!”

    见形势好转,城上众人都是长嘘一口气,不断赞贺河源营勇猛无双。

    但司马白却是却眉头紧皱,不言不语,而与司马白同样神情的还有一人,正是河源营都尉庞渊。

    “不对劲,”司马白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瞅着河源营似是力有不逮!庞老将军,不是说有一百铁骑么?这怎看也不足一百啊。”

    司马白没有明说的是,他看的真真切切,这六七十骑铠马,分明就是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已是强弩之末,方才那次冲阵虽然声势骇人,倒不如说是绝死一击了。

    果然,庞渊摇了摇头,惨笑道“河源营已不堪再战,还请司尉将军速令徐杨营关门守城!”

    言下之意竟是承认打不过镇北牙营,要生生放弃城下的柳营和河源营!

    “尔敢”!铮锣跨前一步,指着庞渊鼻子大骂,又冲朵安铎喝道,“还不快去救二哥!”

    这里本没有铮锣说话的份,她这一通哭闹更让重人心烦,若非瞧在涉多面上,怕是早拉下去砍了!

    但小姐要救少将军,谁敢随便说个不字?

    未待庞渊解释,众人便听远处一阵号角声传来,只见西面一支高句丽骑兵卷着漫天烟尘飞速朝威南而来,直扑朔朗残军,远远望去怕不有千人上下,那前锋所打旗号一曰镇北牙,另一面乃是一个大大的高字!

    高句丽竟还有援军!

    便看那个高字将旗,再看来敌规模,不问可知来敌之强!

    原有的贼军就已经难以对付了,而贼兵强援又至,城下已成必死之局!

    “朵安铎!父亲待你不薄,你竟见死不救!”铮锣哭道,只见她梨花带雨,音若飘絮,若换个血气方刚的后生,谁能捱住这软声哭求?

    好在城上老头子居多,倒能沉住气,柳先刻意回避铮锣眼神,急忙劝道“司尉将军不可啊!万不能再搭进去徐杨营!”

    朵安铎瞪了柳先一眼,暗道少将军若折在这里,都统岂能饶我?看着已和高句丽大军绞杀在一起的朔朗残军,他叹息道“罢了,都统,属下这就报了你的大恩!着令徐杨营步队严守城池,骑队出城救人!”

    又冲柳先和庞渊道“威南便拜托两位老将军了!”言下之意竟是要亲自带军马出城救人!

    众人知道他怀了必死决心以报涉多都统之恩,但眼下又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只是拉劝不放他下城墙。而铮锣见众人阻挠,更是哭闹,城墙上顿时乱做一团。

    “咦,殿下呢?”众人争执之间,裴山忽然发现司马白不见了,不由向左右问道。

    众人哪有心思去管司马白何在,纷纷摇头,倒是铮锣停止了哭闹,伸出葱尖一样的手指,指着城下,颤微微问道“那里,是不是?”

    裴山闻言朝城下一望,脸色登时僵白,眼前一晕,差点一头栽下城去!

    司马白竟不知何时下了城墙,只见他一马当先,领着徐杨营二百骑队,已经朝镇北牙营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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