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人瞬间都消失了,深怕被妈妈瞧一眼就缠上不撒手。
顿时,走廊里又变得苍白安静,只有妈妈和大姨两个人在盘算着。
姐,你去看看卡上多少钱,把钱取出来,我肯定不能少了你好处是不是?
成,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回来。大姨听到有便宜占,立即起身快步冲下楼去。
妈妈原本的笑容在憔悴的脸颊上顿时定格,像是吸血结束后的恶魔,流露出嗜血又贪婪的表情。
妈妈撑起身体,将这种带着发泄又愤恨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怔怔的看着她,四肢像是被禁锢了一样,呼吸声不由得加重。
妈妈虽然是个病患,但是那种恨意让她无比的灵活,几乎像猛兽一样就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苏遇和蒋鸽都吓得愣了一下,赶紧拽住我妈妈。
许如尘,你以为你找到靠山了?你总归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真的以为这些人能护着你一辈子吗?别痴心妄想了!你是一个连自己人生都没有的人,还想让别人帮你?老娘今天就掐死你这个贱人,居然不敢不帮老娘!
妈妈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双手更加用力。
我呼吸困难,勉强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不,不,不帮!
妈妈被苏遇和蒋鸽拽开,终于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我害怕的看着妈妈,深怕她又扑了上来。
苏遇和蒋鸽把妈妈拽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
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钱,我的卡已经给你了,这是我唯一的生活费,医院的费用我会想办法的,除此之外,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了。
许如尘!你竟然敢和我讨价还价!妈妈撩开头发,唇瓣上留着一排牙齿印,应该是刚才被男人踹疼了自己咬的。
疼,就撒手,这是人之常情,不然只会更疼。
而妈妈为了钱,她居然咬着牙忍了下来,这样并不会有人认为她坚强,只会觉得是犯贱。
就像曾经的我,被打习惯了,总觉得忍忍就能过去,其实也是犯贱。
招人厌恶。
从我第一次举着菜刀站在妈妈面前时,我就知道让我再回到那个忍气吞声的许如尘已经不可能了。
我走了。
我低下头,转过轮椅,准备离开。
许如尘!妈妈冲到了我面前,第一次双眸里显现出害怕的神色,她握着我的手,你,你不能这样,你答应我要听我的话呀!
最近别找我了,我要赚钱还医院的钱,我要学习,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不然以后我会被岑如雄看不起,你就要不到钱了,如果你想让你的计划泡汤,那就继续这样吧。
我有气无力的开口,低着头对上妈妈的双眸,她恐惧,我却异常的平静。
我知道妈妈不敢,她不利用我捏住岑家,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迅速爬了起来,坐在了床尾,擦了擦眼泪,语气立即变成命令和警告,许如尘!你要是敢告诉岑如雄这件事,咱们就抱着一块去死。
那你最近就别来找我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处理,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滚。妈妈指着病房门,你不来交钱,我就大闹医院,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到的。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只是心力交瘁的出了这个病房门。
身后的苏遇和蒋鸽一言不发的,连脚步都放轻了。
三个人一看都凌晨四点了,回不去宿舍,住酒店又不划算。
去吃点早饭吧,吃到六点就可以进校门了。蒋鸽提议。
然后我们就到了早点摊,一张矮桌子,四个塑料椅子。
老板端了三碗豆花,又拿了几块饼。
苏遇和蒋鸽饿得狼吞虎咽,我就吃了两口。
身无分文的我吃别人的东西,都觉得难以下咽,感觉自己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如尘,你多吃点,到时间我们回去休息一天,再说再说吧。蒋鸽强颜欢笑,眼下都铁青一片。
蒋鸽,我说的那件事,你问过了吗?我有点急。我的声音很低。
如尘,也没有人早上五六点钟打电话给人的,待会回去了打,你多少吃点。苏遇把热乎乎的豆花又推到了我面前。
我点点头,把剩下的豆花都吃了下去。
回到宿舍后,我和苏遇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我冷声威胁妈妈话,但是结束的时候却是妈妈满脸鲜血的看着我。
许如尘,都是你害得我,我真的死了,都是你
啊!我一声虚汗的惊醒过来,宿舍里回荡着我手机铃声。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是蒋鸽的号码,立即接通。
如尘,乐队那里说下午到凌晨都有,你这样吃得消吗?
吃得消。我立即回答。
蒋鸽那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我时间地址,最后叮嘱我小心一点就挂了电话。
我看了一下时间,我才睡了四个小时,而对面的苏遇连电话声音都没有听到,看来是真的累。
我调好闹钟,继续倒下养精蓄锐,因为接下来会很累。
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直到下午我才缓过来,踩着点和乐队的人汇合,他们身边还站了一个蒋鸽。
蒋鸽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烟,我这个小学弟就交给你们了,不抽烟不喝酒,有问题打我电话。
我们又不去卖了如尘,你别一副老父亲的既视感行不行?大家又开起了玩笑。
等一下!苏遇背着一个包跑了过来。
我惊讶的看着苏遇,我出门的时候,苏遇还在睡觉,这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
我也去,如尘她腿打了石膏,不太方便。苏遇冲着大家解释。
走吧,走吧,我今天有事,等晚点看看能不能去找你们。
蒋鸽一催促,我根本来不及反驳,就被苏遇推着往前走了。
一场又一场轮下来,我就开始头晕,看不清人的视力是我唯一不怯场的法宝,只要想着看不清就无所谓了。
最后到了晚上,我嗓子都开始拔干了,喝了好多水才缓过来。
如尘你歇一会儿吧。乐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点点头,坐在旁边吃着白天在商场人家给的矿泉水和饼干,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日子过成这样还拖累了苏遇陪着。
苏遇从包里掏出好多吃的,你点热的吧,这东西给我吃就行了。
我捏着不肯撒手,不要。
苏遇立即皱起了眉头,我坚持下,自己把这些塞进了肚子。
我要记住这一切,记住这冰冷的水,记住这填补饱肚子的饼干,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都是我活该。
我吞下最后一口水,冷意从肚子里泛上嘴里,我呵了一口气。
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我只想这件事赶紧结束,这样就能躲开妈妈,至少很久都可以躲开她。
这个清吧叫空白格,在运河五号这条街上,不大的格局却很有感觉,几乎每个客人都能看到台上。
一共两个歌手轮唱,另一个女孩子在我模糊的视线里,轮廓看着有些像林曦,让我对这个地方多了几分熟悉感。
当一个人被钱逼疯的时候,什么胆怯,什么害怕,早就消失殆尽了,到星期一,我的时间都在倒数。
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浪费,我只能争取让自己是看上去唱得好,有价值,这样或许就能多赚一点。
一直到凌晨两点,我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乐队就让女孩子顶替了我一会儿。
我揉了揉胃,看着旁边的苏遇,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我出去一下,这里有点闷。
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我去上厕所。我拒绝了苏遇。
苏遇欲言又止,只是把我送到了门口。
我没有进入厕所,而是推开了安全门出去了。
靠近一月的天气,灌进鼻腔的冷风,迅速放大了我的难受,不仅鼻子呛得难受,嘴里也泛上一层酸味。
呕
胃里的饼干渣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到后来什么都不剩了。
我推着轮椅往后退了几步,呼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折弯的烟和打火机,放在嘴边的时候,我一口没吸,只是咬在唇边把它点燃。
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再随风飘走。
蒋鸽说,岑辞心烦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我也想让我的心烦,也随风而去。
烟头的火光在风中忽明忽暗,我只是死死的咬住它,感受着它的消亡。
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把我嘴里的烟抽走,然后放在了他自己的唇边。
我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黑暗中依稀可见的烟圈。
我眯着眼看着他,到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那句受够你了,到现在还清晰的在我脑中回放着。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钱?岑辞掐了烟。
唯一的光点也消失了。
不用,不会用的。我重复着。
岑辞深吸一口气,拉高自己的衣领,遮住了半张脸。
我伸手拉住他大衣的下摆,给我点时间。
这话,你不用和我说了。岑辞的口气更像是放弃我了。
我的手无力的松开他的衣服,滑落了下来,眼泪就这么跟着滚落。
刚才的烟白抽了,心情也白冷静了。
这是车票,下周六,早上八点到车站等我,穿白色或者黑色。
岑辞扔了一张车票在我手里,然后就走了。
我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才看清楚车票上的字。
是回家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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