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妍惊得霍然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夏帝,半晌,才似乎感到极其荒谬,突地笑了,“你说什么?”
不但慈昭太后疯了,林青妍看夏帝也疯了!彻底疯了,虽然众所周知她同先帝只不过是一个母子的名分,可夏帝始终要唤她一声母后的,他竟然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是疯了!
“林青妍,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夏帝明灭的眼眸里藏着深重阴霾,轻挑地道:“林相是不是真的倾慕朕的母后,朕不知道,但朕手里有证据证明林相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以,为了不让林相身败名裂,重亲情高于一切和别人不一样的太后您,只能继续选择牺牲,不是吗?”
林青妍自认多年没有动怒了,因着她已清楚,她早早便失去了动怒的资本,但这一回忍不住怒上一怒了。但最终她大袖一拂,缓缓闭目,竭尽全力压下汹涌的怒意,隐忍地唤道:“皇上!”
夏帝却只是轻漠地笑着,“你既然这般看重伦常,这孩子就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你违背伦常,朕要看着你痛苦,朕还会加予你更多的痛苦!都说虎毒不食子,到让朕看看,无情无义的林相,是不是会为自己的女儿的痛苦而感到痛苦。”
“皇上,”林青妍冷声再次唤了一声,然后停了下,轻声坚定地道:“不要让我恨你。”
“这世上恨朕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夏帝抬了抬眼,轻蔑地道:“林青妍,你以为你是谁?”
夏帝恨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而恨他的人只能选择原谅,因为无法报仇,这就是夏帝。
林青妍冷冷地看着夏帝,到底合作了四年,他却能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但正如夏帝所言,她不得不被胁迫。
以林青妍对夏帝的了解,既然他敢这样明明白白地跟她说,想必也是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她不配合,他就会用更残忍的办法让她屈服。
而林相与慈昭太后关系不寻常,十有**是真的,至少林青妍需要争取时间跟找人对质核实下,也就是说至少她暂时要被胁迫。
看着林青妍的沉默,夏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霍”的一声负手,“朕不是找你商量,这是命令,林青妍,这是朕的旨意!”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林青妍终于极其淡漠地道,然后一眼也没再看夏帝,转身往内殿走了,留给夏帝一个浅薄笔挺的背影,只剩下裙摆在地面拖曳发出轻微的声音。
林青妍就那样挺着背,一路上都微微笑着走到了寝宫,然后屏退了所有人。她静静站了会,才启步,只是才抬脚就发现脚下无力,一个趔趄,慌忙扶住墙壁才没跌倒。
她扶着墙壁站了会,才慢慢一路扶着物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边,然后慢慢坐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大抵是林青妍第一次发现,其实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那样看得开,就像她成日嘻嘻哈哈成日瞎扯,但这并不就代表她是快乐的。
说起来她这样的人吧,惯常会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去努力,却也是会都做最坏的打算的。
所以她希望这个孩子是奚桓之的,当然也想过很多种可能,她甚至想过夏帝可能就是随便找的一个路边乞丐,纵使如此,她也没想过这个孩子会是夏帝的。
那一日本就生着病,只剩半条命,又喝高了,迷迷糊糊倒在奚桓之怀里的,又有后来昏迷五日,完全不记得了。
中途许是真的醒着的,只是醉着,完全不知晓了。
夏帝就是再禽兽也断然不会对一个昏迷的人下手的,而且夏帝可能真的只是顺势而已。她主动挑头的可能xing还是有的,且还是比较大的,就是这样一个事震惊到了自己。
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她如今的地位和处境,失个身倒完全不至于要死要活的。至于孩子,虽然怀了孩子,但说到底林青妍并不相信这个孩子真的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她和夏帝的孩子,想想就知道,是绝然不可能的。
夏帝如今说要留着孩子,大抵不过是想要折腾她,这个孩子小产是定然的,就看夏帝要什么时机而已。
林青妍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先去亲他的,想得她头痛欲裂,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生生了想了大半宿,最后勉强能寻得个理由,只能说要么喝酒变狼人,要么,她将他当做了奚桓之之类的。
无论是那一个,都能惊倒林青妍。
但总算是有了结论,以林青妍的脾气,向前看永远比回头重要,所以便也搁下了,生活告诉我们,实在想不通的事说明信息还不足,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而林相和慈昭太后的事,林青妍当然不能去找林相询问,所以林青妍寻机会召见了林青裴,屏退了左右,兄妹二人说话倒是很随意。
夏天傍晚的风吹来还带着热气,天边挂着赤色火烧云,晚霞落了一地斑斓,在那霞光的晕染下,白莲也带了妖冶的光晕,迎风跳着婀娜柔美的舞姿。
两人站在廊下,在霞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倒映在涟漪层层的湖水里。回廊直通微茗湖湖中的画风亭,四周是空旷的视野,没人能躲藏偷听,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林青裴因为没有品阶在身,并不能随意进宫,只能等林青妍召见。所以从林青妍出事到现在,这是兄妹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林青妍,灿烂的霞光婉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孤寂地投注在湖水上,空气里是碧荷怡人的清香,清风拂得她衣袂飞扬如要羽化而去,她莹白的右手浅浅探出拢着左边的衣袖,那样孤单单得站成一种绝美。
那样的,叫人心疼。
记忆里,他的妹妹神采飞扬,又最是淘气天真,浑身洋溢着清新的气息,明眸一个流转顾盼,倾倒天下英雄。
总觉得才一个转眼,她便从那样无忧无虑的少女,长成这样浅薄安然的女子,成了大夏最尊贵也最孤独的女子。
林青裴并不是扭捏的人,素来洒脱,但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事,也仿佛万千言语只能止于唇间,最后只是略有些踟蹰地开口,“青妍……”
一直一来林青裴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更多的时候是被林青妍气得暴跳如雷,林青妍有些不适应眼前凝重的气息,便随意淡然地笑了下,“你知道了?晔琛告诉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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