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歉,眼中满是歉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失了分寸,突然情不自禁。
他向来自诩是个绝对冷静的人,可是当他知道萧御今夜要留宿别院时,他所有的沉着冷静都化作了想见她的。
苏清歌裹紧了衣袍,双眼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行清泪缓缓落下。从最初的震惊,羞涩,气恼,渐渐回归平静。
她淡淡开口:“你既然已经决定把我推给别人,以后,别再来了。”
萧湛面色阴沉,他的手心变得很烫,紧紧的抓住苏清歌的手臂,微微有些激动的颤抖。
双眼里好像有巨大的龙卷风暴在酝酿,他声音沙哑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心里有他了?”
苏清歌垂下头,她承认她放不下萧湛,可是,今夜萧御眼中的痛苦和绝望,她不能装作看不见。
半晌,她咬牙道:“是。”
男人顿时心头冰冷,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内心有一处突然迸裂了,依稀间似乎可以听到破碎的声响。
只听得一声轻响,转眼间,眼前的男人已经不见所踪。
寒风从打开的窗外吹进来,苏清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门外,桃枝的声音传来:“夫人,可要加热水?”
“不必了,我洗好了。”
苏清歌胡乱擦拭好身子,重新穿上衣袍。
桃枝喊了婆子进来收拾浴房。
“夫人,现在可要回房?”
苏清歌咬了咬下唇,想到刚刚男人一脸的怒气,道:“收拾一间客房给我吧。”
桃枝本想说二公子难得留宿,她怎么竟要睡客房,但见苏清歌一脸郁郁,她还是忍住了,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一夜无眠。
远远的,有雄鸡鸣啼的声音穿破晨雾,外面一片白亮。
起身回到房里,萧御还在沉睡。
苏清歌静静地靠坐在床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面色也有些疲倦,她低着头望着这个男人。
昨日他是真的醉了,才说出那些藏在心底的话。
她从来不知道,永远看起来爽朗开怀的二公子,心里却藏了这么多难言的苦涩。
“不管怎么样,我欠了你一双腿。”苏清歌缓缓道,“萧御,我该如何偿还……”
眼泪一行行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窗外朝阳升起,阳光温暖,透过窗上的窗纸,洒下斑驳的光影。
萧御翻了个身,喊着口渴。
苏清歌倒了一盅茶给他,他迷迷糊糊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又躺下。
苏清歌正要放下茶盏,萧御却突然坐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歌?怎么是你?”
苏清歌笑起来:“那你希望是谁?”
萧御笑着抓了抓头:“我迷迷糊糊看见你,还以为是做梦呢!原来我昨夜歇在你这里了。”
萧御眼神闪了闪:“清歌,昨夜,我说的话……”
苏清歌笑着打趣:“你昨天喝醉了,说了一些胡话,模模糊糊的我也没听清楚。以后别喝这么多了,桃花酿千金难买,照你这个喝法,实在是糟蹋了!”
萧御见她穿着整齐、发髻一丝不乱,道:“你一夜没睡吗?我可是吵着你了?”
苏清歌笑着摇头:“你也不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去给你准备早膳,让小六来服侍你吧。”
萧御忽然拉住她的胳膊:“我不,我想要你给我穿衣……”
苏清歌一怔,笑着朝外喊:“小六,你家二爷撒娇呢,你快进来瞧瞧!”
她一边转身朝门外走去,没有注意到榻上的人渐渐暗淡的眼神。
小六抱着衣袍进来,却见萧御坐在榻上,满脸落寞,好似浓浓的雾霭,挥之不散。
小六轻轻唤他:“二公子,二公子?”
萧御似乎才从愣神中醒来,问:“何事?”
“府里一早打发人来问,二公子何时回府,过几日大夏的使臣就该到了,老王爷的意思是想让二公子帮着分担些接待使臣的事务……”
萧御垂眸:“有大哥在,要我这个废人做什么,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想在别院多住一段日子。”
“可是老王爷说了……”
“快去!”
“是……”
小六见萧御面色不悦,不敢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
到了灶房,苏清歌洗净了手。
春见乐呵呵地进来问:“郡主大厨,今儿早膳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苏清歌突然又想起昨夜男人霸道的声音:不许他再宿在你房里,也不许给他做饭!
她心里一阵烦躁,丢下手里的菜刀。
“春见,你想不想学做饭……”
……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两日气温突然下降了许多。
桃枝给苏清歌房里多添了一床被子,又加了一个火盆在屋里。
房里有些闷热,苏清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披起衣服就起了身,推开门悄悄的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微风吹起她的衣裳。
院里的桂花已经败了,腊梅却抽了芽。
记得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隆冬时节,看了冬夜落雪,雪融春来,夏荫渐浓,又黄叶飘尽。
过不了多久,大夏的使臣就要来了。
大夏……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苏清歌想起那个姿容俊雅的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上的余毒是不是都尽去了。
她似乎还能记起那时的阳光,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容越笑容温软,目光如水,柔和地望着她,温言地喊她:“妻主。”
她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苏清歌觉得自己真的像个渣女,总是辜负身边的人。
如果她只是个没有现代思想的古代女子,该多好。从小如寻常女子般学习女红和家务,大字不识一个,长大后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个门当户对的相公,一生平顺安然。
可是,她偏偏是个现代女性,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自立自强,要坚守信念。学医后,她更是有了自己的志向和抱负,要心怀苍生,要救死扶伤。
她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纠葛之中,更不愿伤害任何人,但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苏清歌靠在门边,轻轻呢喃:“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什么都不用想,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如此而已。”
她没注意到,门廊的一角,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