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清冷凄迷的月光,公孙敬义风风火火而又跌跌撞撞回到麒麟山庄的时候,天色还未发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一眼望去,整个山庄黑乎乎的寂静无声,只有大门前的两只大红灯笼,在嗖嗖的冷风中,微微摇晃,发出的亮光很是惹眼。
他不敢走大门,绕到山庄后面,越墙而入,疾步走向董步特的房间,可是,刚刚转过弯,就被从黑暗里突然跳出来的两道人影紧紧拦住了去路。
公孙少爷,天还没有大亮,你急着要干什么去?一道黑影冷声问道,能不能给我说一说?也好让我对上峰有个交代。
见是老朋友韩怀礼,公孙敬义报之以冷冷一笑,朗声说:韩大人,我只是睡不着觉,起身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好像没有触犯朝廷律法吧?
对这位仗势欺人的羽林骑郎官,他很是没有好感。上次误闯未央宫禁地,就是这个骄横的韩怀礼带人拿下了自己,而且,言语中还充满了鄙夷。
公孙少爷,睡不睡觉是你的事情。见对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韩怀礼似乎有点生气,语气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卫伉卫大人有令,不能放走一个可疑分子。
自从与结拜兄弟董步特定下诱蛇出洞之计后,卫伉就暗暗派出十来个羽林骑高手乔扮为家丁而昼夜巡查麒麟山庄,而且,还下了死命令,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作为羽林骑郎官,特别是左统领卫伉的手下,韩怀礼尽管不十分清楚这里面隐含的奥秘,但凭着多年刀口舔血的职业敏感,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样做的重要性,带人勤勤恳恳巡视山庄,不敢丝毫怠慢。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公孙敬义独自一人在山庄里四处游荡,还说睡不着觉,想走动走动,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因为有了上次卫伉插手放走公孙敬义的切肤之痛,这次,他不想再画蛇添足自找麻烦,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把责任一股脑儿推到了顶头上司的身上。
见韩怀礼抬出了位高权重的羽林骑左统领卫伉做挡箭牌,公孙敬义心中暗自冷笑一声,继续反问了一句,按照韩大人你的说法,我成了可疑分子了?
昨天,师妹温珂乌与长安县都尉司马雄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这韩怀礼很及时地出现在后院,将一场几乎不可收场的剧烈纠纷,瞬间化解于无形,给足了女主人罗敷颜面,这让公孙敬义不得不暗挑大指,很是敬服。
当然,至于韩怀礼与罗敷后来具体谈了些什么话,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时至现在,他才隐隐发现,别看董家名义上只是大古董商人,富甲一方,但麒麟山庄的水太深太浑浊了,稍不留心,就会被活活淹死。
公孙少爷,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你是可疑分子。
见公孙敬义抓住自己的话柄,不依不饶地追问,韩怀礼脸色一沉,很严肃地警告他,不管是谁,只要是可疑分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哈哈哈,韩大人秉公执法,令我很是佩服。公孙敬义哈哈一笑,抱拳当胸,朗声说,那我就不打扰韩大人了,告辞。
说完,尽力掩饰着心中的焦躁不宁,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面带微笑,继续向前走去。
他很清楚,铁一峰与弟子丹阳子盗走穆公鼎的消息,有且只能当面告诉董步特一个人,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一丝风声。
可是,让公孙敬义没有想到的是,董步特听完他的叙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用不相信的语气问道:兄弟,你亲眼看见穆公鼎了?
这句话一下子难倒了公孙敬义,让他怔怔地看着这位新结义的大哥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句大实话,他确实没有亲眼见到穆公鼎,只是从铁一峰师徒两人的说话中知晓的。
见公孙敬义脸上泛起一股很浓重的窘迫,董步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兴奋,冷笑着说:兄弟,不能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
紧接着,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用略显不耐烦的语气说了一句,现在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兄弟,我劝你还是快回去睡觉吧。
见此情景,公孙敬义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重气,心想,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不被理解。
随即,又恨恨地想,既然这位结义大哥把自家失窃的宝物穆公鼎都不当做一回事,自己又操的哪门子瞎心?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急死也没用。
那好吧。公孙敬义站起身,微微不悦地说,打扰大哥休息了,小弟我就回去睡觉了。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看着结义兄弟落寞的背影,董步特脸上浮现一丝不屑的冷笑,暗想,穆公鼎被盗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尽管故意支走了公孙敬义,但对其提供的有关穆公鼎的这个最新消息,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是真的。因为,他相信,公孙敬义没有任何理由哄骗他这个结义大哥。
当然,他也绝对没有想到,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铁天王铁一峰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麒麟山庄,还盗走了价值连城的穆公鼎。
于是,公孙敬义前脚刚走,董步特后脚就来到司马雄的住房,将这一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这位长安县衙都尉,并请求他立即行动,捉拿铁一峰,追回穆公鼎。
要知道,老天爷主动送上门来的这么好的建立功勋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
听完董步特的叙说,司马雄想都没有想,就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带着几个手下人,持枪荷刀,急急忙忙直奔后院。
黎明前的麒麟山庄后院,死寂沉沉,特别是那片小树林,更显得幽深凄清,甚至还弥漫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恐怖气息。
按照公孙敬义介绍的情况,董步特走在最前面带路,司马雄等一干衙门人物很警惕地紧随其后,极力搜寻铁一峰丹阳子师徒留下的踪迹。
如果能够人不知鬼不觉地找回穆公鼎,将这件偷盗事件消弭于无形之中,在董步特看来,维护麒麟山庄在江湖上的颜面,是最好的结果。
就这样,在火把的照耀下,一行人边走边细心搜寻,可是,一直走进树林深处,也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董老板,公孙少爷是不是说了假话?司马雄望着黑沉沉的树林,很不高兴地问道,不然,怎么不见一丝踪迹?
昨天上午,自己来麒麟山庄就是想侦破这起古董盗窃大案,熟料,刚一走进山庄后院,一抬头就遇见了朝廷张榜通缉的墨家弟子温珂乌,三言两语,就与之交起手来。
这起很意外的遭遇,在司马雄看来,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如果能够趁机抓获温珂乌,说句大实话,那可要比侦破盗窃案重要荣耀的多得多。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羽林骑郎官韩怀礼半路横插一杠子,拿着左统领卫伉的令牌,让自己放走温珂乌。
眼睁睁看着熟睡的鸭子飞走了,这让立功心切的司马雄一干人很是恼火,但因官职低微而无可奈何,只得将这股火气硬生生吞咽下去。
如今,按照庄主董步特的说法,本以为能够一举抓获铁一峰丹阳子师徒,找回失窃的穆公鼎,挽回丢失的颜面,不料,却白跑一趟,他能不生气?
面对司马雄不悦的质问,董步特自嘲似地嘿嘿一笑,喃喃地辩解道:司马都尉,我想公孙敬义不会欺骗我的。
司马雄冷笑着又问了一句,既然他没有欺骗你,那怎么找不见一丝铁天王留下的踪迹呢?
董步特担心司马雄就此撒手不管,赶紧安慰了他一句,都尉别急,我们再仔细找一找,说不定,很快就能会找见呢。
尽管用好言好语宽慰对方,但实际上,也是在宽慰自己。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很怀疑公孙敬义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见董步特也很难堪,司马雄理解似地苦笑着哼了一声,吩咐手下人道:大家认真一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物件。
时间不长,就听沈渊东惊叫了一声,大家快看,这儿有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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