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李容治，一边叫着“阿昭”，一边从远处的黑暗之中要走过来，步伐很稳健，一步一步踏实踏在地上，传来轻微的踢踏声。
谢昭起先还困惑，想着她的夫君被她重伤成了那个样子，她方才出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被女神医救治，有气无力，房中的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担心李容治死去，特别是那个沈妙，惨白着一张脸，心事重重，不太说话。
怎么这女神医真的这么灵，立即就将她夫君治得活蹦乱跳了？
可那确实是李容治的声音啊。
好似为了验证谢昭心头“这可能不是李容治，可能是个鬼”的疑惑，那人又喊了一声，“阿昭。”
确实是李容治的声音无疑了。
真治好了？
神医这么神？！
她夫君都能走路了？！·
看来她得给这连舒清塑一个金身，供奉在庙里才行。
眼看人要从城墙的黑影里头出来，谢昭撑着那鬼差伞，欢喜同燕承道：“我夫君来了！”
说罢欢欢喜喜要迎上前去。
燕承却仍旧执着她那只手，抓紧了不放，并将谢昭用力往后一拉，拦在身后。
“什么人？！”
燕承高声喝问。
谢昭被拉了个踉跄，差点儿甩飞出去，觉得燕承是疯了，“那是我夫君啊！我夫君李容治。”
“什么？！”燕承错愕回头看她一眼，又极快地回过头去警惕看着被他们这头的变化惊动，在原地站住了的人影，左手还拉着谢昭的手，右手就将腰
间的佩刀抽了出来，刀尖对着那人的方向，从从容容，腰背挺得笔直又有力，没有一丝惊慌失措。
是大将之风，谢昭心内赞叹。
“九皇子李容治？你夫君还是九皇子？”
不是说已经休了吗？不是说又有一个夫君了吗？怎的还是九皇子李容治？那还争个屁啊？他争得过吗？！
谢昭摇头，“不是，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说罢就想从燕承身后出来。
但燕承固执用身体将她拦在后头。
谢昭着急，差些跳脚，“那真的是我的夫君！”
应和着谢昭的话，城墙阴影下头的人，又低低喊了一声，“阿昭。”
李容治的声音，化成灰她也认得，毕竟那清冷的音调，很是叫人过耳难忘啊。
“那不是！你看清楚！”燕承并不觉得那是个人，喝了对方一 声，“什么东西？！出来！”
一阵寂静，只有微微的风刮过，好半晌，城墙阴影之中的那个人影才动了一动，大步流星地往二人这头走。
谢昭满怀期待等着，看着，但等到那人从阴影里头出来，月色清辉明明白白照着他有些狭长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着。谢昭的欢喜就停在了那处。
“诶？昝夷客啊？”
也是啊，她夫君这会儿还在病榻上躺着呢，哪儿有这么快？她夫君还是个瘸腿的。
谢昭掩藏不住心里的失望，面上勉强堆着笑，同这远道而来的鲛人招呼道：“昝夷客，你好了？”
他身上也有大伤口，烛
九咬出来的，她咬出来的，都有，都是重伤。
他在水下的时候，也是以德报怨救了她，不过也是她下水救他在先，这般纠纠缠缠的，倒说不清楚是恩还是仇了。
“你认识这东西？”燕承问谢昭。
谢昭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末了只说，“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朋友？”燕承挑眉，刀尖对上了前行而来的昝夷客的胸口，将昝夷客逼着停在了那儿。
昝夷客不谙世事的面上有些困惑，低头看着燕承的刀尖，又看看谢昭，“阿昭。”
真是奇了怪了，他知道她的名字，他居然还会说话？！
不过，从在赤九湖遇到他那天开始，好像也没人说过他不会说话吧？但是大家好像都默认了他不会说话似的。
现在他叫她的名字，用李容治的声音，用李容治的叫法，倒叫她心里觉得怪怪的。
他是在模仿李容治吗？
“真的是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别欺负他。”谢昭一手举着伞，被燕承抓着的那只手好歹挣脱开来，去够燕承的刀，免得不长眼的利刃将这远道而来的鲛人伤着了。
“欺负？谢昭，你怎的有这种会吃人的妖怪朋友？”
燕承的刀尖非但没偏开，反而搭上了昝夷客的胸口，只要用力一顶，刀子就会插进去，再出来，就是一片血红了。
“吃人？”谢昭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魏家爷孙说过的，昝夷客曾吃过人的事情。
但是，那
魏家爷孙后来不是也说，挖人心肝的实际上是一只海蛇妖么？
谢昭看着昝夷客单纯无知的脸，他好像不太知道燕承手中的刀是个什么东西，还被反射着月光的刀身吸引，用手好奇轻轻地摸了一下刀身，又被刀身的凉意吓退。
“你看到了？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吃的人？”
谢昭问燕承，有些事情，眼见还不一定为实呢，比方说若没有那海蛇妖认罪，昝夷客不就被魏家爷孙误会了么？若燕承是个道听途说的，那昝夷客不就被冤枉了么？
“他在我彼西城中杀的人。初七来的彼西城，赤条条进的城，大家都记得他，当夜里城中便不见了两名少女，在这东西待着的水池边发现了一大滩血迹，还有那些失踪女子的衣服，我彼西城中并无外人，不是他，还是谁？”
谢昭觉得，这好似确实是挺能让人误会的场景，便看向那昝夷客，试探着问，“你在这位大人的彼西城中，杀了两位少女么？”
怎的都是少女？难道是因为少女比较细皮肉嫩么？
昝夷客天真看着她，他的眉目长得有些犀利，狭长又略微上挑着，乍一看有些攻击性，但看他眼中，分明又是一片无知无畏的天真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养在深海的东西都这样。
大概也只有凡人的天下才是污糟不堪，充满了勾心斗角，而这些勾心斗角又足以污染人的心智，叫人变得自私自利、自相残杀。
昝
夷客这样的眼神，也只有凡人婴孩才有。
这看着同燕承差不多年纪，却不谙世事的昝夷客听见谢昭这般问，蹙眉看了谢昭半晌，努力理解谢昭话里的意思，好半晌，才又出声。
“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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