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谢晅朝她扔了个石头。
“下来！沈妙说了，李容治非得要看到你不可，我猜他那个性子，也不肯不见你就去丹城。”
其实也还有别的办法，比方说想法子叫李容治自己走榕树道回京城，但是李容治这一回比上一回伤得还狠，血都快被谢昭吸光了，听说这两天躺在床上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听闻沈妙昨天也已经试过了，想冒险带着李容治走榕树道，但他自己才进得里面，就遭四面八方的奇异气流挤着，逼迫他出去，一步都没办法前进。
远在丹城的榕树伯因此被沈妙在背后腹诽了一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些将自己从烛九头上喷跌下去。
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谢晅转头去看，就看得同着他奔波了两日的一尾大蛇懒洋洋慢腾腾地缓缓行来。
谢晅顿时喜笑颜开，迎着这难能可贵的大宝贝。
这大宝贝才刚刚帮他打下了丹城呐！
那大宝贝却也不太理会他，停在他身前之后，将蛇头一截身子高高昂起来，用完好的一只眼去看树上的谢昭，蛇信子长长吐着又收回去，想了一瞬，擦着谢晅而过，顺着树干往上绕。
“哎……哎哎哎！”
榕树伯一叠声惊呼起来，抓紧了身下的树枝固定自己。
也不怪榕树伯惊慌失措，这烛九这样粗长一尾，还当自己是只小蛇似的往树上绕着往上爬，完全没想过这还没它粗的树干有极大的可
能承担不住它的重量，高高兴兴似的往谢昭那儿去。
诶？不对，蛇脸又没有表情，他怎么知道它是高高兴兴的？
但是，烛九这想要同谢昭亲近的表现十分明显，整条蛇绕着树干往上卷，缓缓蠕动着，努力朝着榕树伯和谢昭所在的那根枝丫去。
“咿呀——”
从靠近树根的地方，传来什么东西不能承受重量的响声。
“哎呀！哎呀！要倒了！要倒了！”
榕树伯大惊失色，原本坐着的枝丫随着烛九越来越靠近树顶，往谢昭那处倾斜出去，谢昭也因此往更外头滑去，榕树伯短短的双手抱不住对他来说太粗壮的枝丫，只好顺势往外滑出去，滑到谢昭身侧， 一手揪紧了谢昭的衣服，跟着谢昭一同颤颤巍巍挂在枝丫最末端。
“哎呀！谢将军！想想办法啊！”
榕树伯树容失色。
这样下去，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这个枝丫的末端承担不住谢昭的重量，断了，他和谢昭一起跌落下去。
要么整个树承担不住烛九的重量，树干断了，他和谢昭一起跌落下去，并且极有可能被断裂的树干砸到。
这两条路都是他和谢昭一起跌落下去，区别只是有没有树干砸到而已啊！
“榕树伯，你不是一棵树么？你怕摔？”
谢昭的话里都是无奈。
“咯啦”一声，树干果然断了，谢昭急速往树枝更外侧滑出去，抓着树枝尖端，瞧准了整棵树倒下去的方向，在即将倒下去的
树上荡了几下，将自己往侧方荡出去。
“轰隆”
尘土飞扬。
险险躲过的谢晅被大树倒下带起的尘土呛了一阵，等飞扬的尘土落定了，见着在树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元良原本靠在树的那一头，谁也望不着，他就打了个盹。
没想到才跟周公会上面，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抬头就看到了烛九莹白的身子，蛇鳞反射着夕阳，竟然有些微微的七彩斑斓的光隐隐流动在鳞片里头，煞是好看。
但不多时，树就倒了。
元良也被扬起的尘土呛着了，咳了两声，就同谨慎戒备打量他的谢晅对上了眼。谢晅这双目圆圆瞪的模样，只差他开口便暴起了。
元良不由得抬头看了一阵天。
这可能就是成为九泉之主的代价吧。
元良忧愁想着，也不管这儿因大树的倒下一片狼藉，也不管谢晅一再的厉声召唤和喝止，转了个身子走开，另外寻一个清净——且没有活人的地方去。
谢晅看了一阵这莫名其妙的陌生男人的背影，直到侥幸因谢昭利落身手平安无事的榕树伯又顺着他裤腿爬上他的肩膀，同他说：
“那是九泉之主，不不不，不是来抓谢昭的，只是一同在冕村里头养伤的，他现在同谢昭一样，都是泥菩萨过河，出去了就要被九天上的人发现抓住了。”
谢晅恍然大悟，“噢，那是——”
“人
走远了，也不必行礼了。”
榕树伯也觉得很无奈，凡人都不记得九泉之主，转头就忘，这人世间只有妖精鬼怪记得九泉之主。
这般说来，九泉之主也是个凡人，自己常年居住在不见天日的九泉底下，外出的机会有限，出来了也不被自己的同类记得，他也是挺可怜的。
榕树伯望着元良远走的身影，总觉得那背影有些落寞，替他长吁短叹的，直到谢晅的颈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谢晅转了身，将要逃开找另一棵树挂着的谢昭的后领子拎住了，将他拎到面前来，上下打量她狼狈的一身。
她从大前夜里回来，就没清洗过自己，现在一身的脏臭血腥味不说，整个人邋邋遢遢的，披散着的头发凌凌乱乱，若不说她就是名动天下的女将军谢昭，说是哪儿来的小乞儿也有人相信。
“你怎的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谢晅拎着人，往河边去，将谢昭一把丢到河里。
谢昭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沉到水里，才呛了两口水，就被水里的一个人稳稳地扶住了腰，将她往河面上举。
那双手掐上谢昭的腰侧时，谢昭还惊慌了一下，等到浮上水面，扭头看到那姣好的脸，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位鲛人。
“哎？噢！这就是那个昝夷客吧，榕树伯都同我说了，谢昭，你这才出去一天，竟然收了两个大宝贝回来，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啊！”
谢晅喜滋滋的，蹲在河边看谢
昭，招招手叫谢昭过去。
谢昭没什么精神头，慢慢游过去，被谢晅一把捏住了颈后，用自己的衣袖沾了水，用力搓洗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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