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后,傅予深礼貌地和老太太和傅茹道了别,就拉着阮笙出了门。
到了晚上,气温更低,阮笙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
她偷偷看了一眼傅予深,他脸色比早上更差,气势冷沉,下颌线绷紧,整个人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好冷。”阮笙重新搭上了傅予深的手臂,一边观察他脸色,但和上午不一样,他眉眼一点也没温和的迹象,反而愈发晦暗。
阮笙心里直打鼓。
今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而且对傅予深来说,还真不都是什么开心事。
阮笙再接再厉,又把手伸进他大衣口袋,冰凉指尖握住他的手指,“手也好冷。”
“帮我捂捂。”
傅予深没挣开,但也没有和之前一样握住她,整个人和这气温一样,冷冰冰的。
阮笙连碰两个钉子,知道他心情应该很不爽,正准备缩回手。
结果还没动作,就被他温热的手掌拉住,傅予深显然动了气,冷白的皮肤泛着薄红,正走到车前,他大力拉开门,直接将她扯进了车。
阮笙被傅予深推到车后座上,他近乎咬牙切齿:“阮笙,你是不是就认定我吃你这一套?”
阮笙慢吞吞问了一句:“那你吃吗?”
傅予深气笑了,动作堪称暴躁地握起她手腕,直直盯着粉钻手链看了好几秒,二话不说摘下了手链,扔到车前座的夹缝里。
阮笙心疼地看了一眼,“你别扔啊。”
傅予深面色阴翳,他轻嘲:“你不
是有两条吗?”
“这一条扔了就扔了吧。”
阮笙挣开他手掌,“这条我要!”
“要的始终只有你给的,那条根本没戴过!”阮笙气,随即附身匍匐到前座,想找回手链。
傅予深眸色复杂,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语气冰冷:“你不用找了。”
“我也不想再看见你戴。”
阮笙寻找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一声不吭地坐回后座。
她面无表情,接下来的路程再没说一个字。
傅予深全身气质凛冽,车中漆黑的光影看不清他表情。
到家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阮笙也没上前揽住傅予深手臂,沉默地跟在身后,极其刻意地避开了他在的所有地方,“噔噔噔”就上了楼。
傅予深一人端坐在沙发上,鸦雀无声的氛围更刺激动了心中的所有戾气,他烦躁地松开领口,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但恍然意识到,他工作之外的生活是如此贫瘠。
能分走他所有注意力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阮笙。
傅予深闭目靠在沙发上,可心中的燥郁始终压不下去。
他好像走到了一个临界点,原先装住的所有负面情绪就像一个泛着漩涡的黑洞,直直将所有理智吞噬。
傅予深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拿过遥控器关了灯。
他需要隐秘的黑暗帮他隐藏这些难言又晦暗的情绪。
酒的度数不低,珍藏的年数已久,喝在口中舌根泛着微麻的苦,就像他这么多年来苦涩的情感
。
因为酒精,胸腔和胃里泛起滚烫的炽热,那些再也难以藏匿的感情一瞬间汹涌澎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注意到阮笙的。
或者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早。
傅予深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
待在身边最多的只有佣人,便是最关心他的奶奶也因为本身气质疏离,而使人不敢多接近。
傅宏待他不像是父亲,自己于他而言,就像个不得不面对的债。
白苓每年回来几次,匆匆来匆匆去,难得的几次温情也是在他得奖或者拿到第一的时候。
他被禁锢在条条框框的规矩中。外人皆道傅家独孙,天之骄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身份的如履薄冰。
而对面那个小姑娘,是和他截然不同的鲜活。
明明父亲是个军人,最重规矩教条,但小姑娘却能活得肆意张扬,带领着紫园里的孩子欢天喜地地撒野。
他不止一次看到小姑娘闯祸后对着她父亲甜甜地撒娇,最后饶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也能因为她数次软了眉眼。
他不愿意承认,他是嫉妒的。
因为没有人会听他的意见,更不会为他妥协。
而且,这个小姑娘会甜甜地对胖得被人嘲笑的赵天扬笑,会亲切地拉住被叫“男人婆”的林熙元的手,但就是不对他有一次好脸色。
所有人都能接近她,但就他不能。
小时候他生气,不甘,待她那些小团体更是冷淡。
他维护了表面的自尊,但没人的地方,那种
黯然和酸涩再也无处隐匿。
但后来,小姑娘的保护神不在了。
他最是羡慕的张扬自在再也没充斥在小姑娘的眉眼间。
出手助她一次后,他也没想过会再有什么交集,毕竟他知道,她一直是讨厌他的。
上了初中后,他也更加忙碌,白苓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每每已经站在顶峰,他会迷茫,还需要做什么?
下个目标又是什么。
就像一座不停止转动的永动机。
他从来没有想过,阮笙会主动走进他冗沉乏味的生活。
夕阳下的紫园假山前,小姑娘抱着满怀的花,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说不清那时候心里的感觉。
错愕居多,还有隐隐的欣喜和期待。
结果,阮笙总能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花不是她的,是她替别人带的。
几乎是瞬间他就恼羞成怒了,为了掩饰,他把人赶了出去,也听到小姑娘在门口骂他,说他是不会有朋友的。
他不需要。
初次知道那些绯闻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内心反而有隐隐的雀跃,又故意举报了她的“威胁”行为。
果然,小姑娘来找他了,再一次站在假山前。张牙舞爪的模样特别像一只小猫,半是胁迫半是恳求,要他澄清绯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让她为他种花,这样也算她给他送玫瑰了。
阮笙这样的姑娘,在哪都是小太阳。尽管眉眼间倨傲不再,但灵气四溢,格外讨人喜欢。
那段日子里,傅家罕见
得热闹。
他开始贪恋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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