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鱼赞面前发泄了一通怨气,可接下来的三四天时间里,杨广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母后牵挂自己的安危,这一留不知要将自己留在长安,呆到什么时候?
突厥五可汗结盟,联兵来犯,本已促使父皇痛下决心,提前命自己出镇并州,还将北境二十州统一划归自已辖下,统一节制,可说是对自己寄予了厚望,偏偏母后却在此时起妇人之仁,暗中作梗,指使众台僚借故拖延自己离京出镇的时日,杨广有心当天入宫说服母亲,放自己早日离开长安,赶赴并州迎战突厥,又因深知母亲说一不二的脾气,单凭自己一已之力,很难劝说得她回心转意。
况且杨广也想到,母亲并没亲自出面强留下自己,而是指使河北行台的一干僚属找出各种冠冤堂皇的理由,有意延缓自己出镇的日期,倘若自己贸然入宫去央求母亲放自己离开长安,母亲自会找出千百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只怕也难遂了心愿。
由此两点,杨广只得打消直接入宫说服母亲改变主意的念头,又因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脱身办法而陷入了烦燥不安当中。
三天后,杨广强打起精神,到长安东门外送走了张威、王韶等一众台僚,又终因不舍得将好好的一座铸钱炉交给张衡带往并州,充做公用,杨广临时改变主意,派出府中的帐房先生钱无量亲自押送铸钱炉,随张衡一同前往并州,以便将来这座铸钱炉还能为自己所用。
他闷闷不乐地返回自己府中,本欲到正殿等候派去监视舒国公刘鲂的张须陀准时向自己禀报新的消息,谁知,刚刚在萧萧、瑟瑟两名侍女的引导下来到正殿门外,就见有一名把守府门的千牛军士来报:清河郡公杨素登门求见公主,现就在府门外等候。
“你去,先请清河郡公到正殿来与本王相见,说话。”杨广灵机一动,想起前些时杨素单人独骑前往华州平叛,临行前特意来自己府中,向长姐杨丽华要走了一枝簪金步摇,还请自己命人于当夜在田庄上点燃篝火,呼应他平叛之用,也就是说,杨素至今还欠了自己的一份人情,自己何不趁机向他求教脱身之法呢?
稍顷,杨素身着一袭白色锦袍,在军士的导引下来到了正殿。
杨广忙起身降阶相迎,走上前拉住杨素的手,十分亲热地问道:“清河公盖世之英雄,今日不知为了何事,要来小王府中求见长姐啊?”
杨素仅凭一人之力,深入华州军坊,挥刀力斩尔朱绩,平灭了一场即将发动的大叛乱,却于功成之后,被杨坚安排去做了两位朝廷贵戚的长史,心中虽明白这是皇帝有意在压制自己,交给了自己两份出力不讨好的差使,但苦于无法推辞,只得当殿领旨受命,赶往东都上任去了。
前两天,杨素在东都得到夫人郑祁耶写来的一封家信,得知了郑祁耶的族妹——行军元帅长孙览的夫人郑氏被人于府中杀害的消息。郑祁耶在信中还叮嘱杨素,无论如何也要赶回长安,参加郑氏的葬仪。
长孙览虽和杨素是一条船儿,但因杨素平时负才自傲,认为长孙览文韬武略不及自己多矣,却能被委以重任,统军攻灭南陈,对他颇具妒忌之心。
接到夫人的家信后,杨素本不欲返回长安,专程替长孙览的夫人送葬,只因他近日人在东都,也听到了些关于突厥五可汗结盟,举兵南侵的消息,私心里想趁回长安为郑氏送葬的机会,托夫人在皇后面前替自己关说关说,以求得一项能统军与突厥人作战的差使,总胜似窝在太子的岳父手下,将干些边边角角的琐碎差使。
谁知,天不遂人愿。杨素向东都元孝矩告假,返回长安后才得知,皇帝已颁下明诏,组建河北道行台尚书省,册任二皇子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张威、王韶分任河北道行台尚书左、右仆射,行台各部、曹大小吏员尽皆敕任有人,他杨素来晚了一步。
既然短时间难以讨得新的差使,杨素本打算在参加完郑氏的葬仪后即返回东都销假办差去了,今儿早上在府中更换袍服时,却突然翻出了赶往华州平叛前向杨丽华讨来的那枝金步摇,于是便想着亲自到晋王府求见杨丽华,将这枝步摇当面还给她。
杨广听杨素说罢来意,微微点头一笑,话中有话地又问道:“清河公,但不知华州郊外那一把火,放得如何呀?”
杨素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杨广有意提及帮自己平叛,在华州郊外点燃的那一把火,便已猜到了杨广定是有事要求助于自己,遂从座中站起身,抱拳向杨广致谢道:“若非王爷相助,处道华州之行断不易获得成功,王爷但有吩咐,处道必将效力。”
“清河公有所不知,小王正为一事夙夜难眠,还望清河公能为小王排忧解难。”杨广见杨素已领会了自己招他来见的用意,当下也不再隐瞒,遂将母亲舍不得放自己出镇并州,暗中指使张威、王韶等一干台僚迟延自己离京赶赴并州的前后经过详细叙说了一回。
杨素眯着双眼,听罢杨广的话,捻须大笑道:“此有何难?王爷身边现就有一位能劝说得娘娘改变心意之人,王爷为何不去求她?”
杨广望着杨素,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清河公指的是小王的长姐?”
“呵呵,正是。”杨素对杨广一点就透的机灵劲儿甚是称赏,频频点头应道,“公主身份贵重,在皇上、娘娘跟前说话,向有一言九鼎之力,如王爷能请得动公主出面,替您向娘娘求情,依处道所料,娘娘断无不从之理。只是......”
杨广唯恐事有不谐,一听杨素说出只是二字,忙不迭地打断他,神色焦急地问道:“只是什么,还请清河公开解?”
杨素心中暗想:此子虽伶俐过人,却失之年幼,心中全无城府,遇事过于操切,也罢,谁叫我之前曾欠下了他偌大一份人情,今日索性把话跟他说明吧,事情成与不成的,责任就不在我了。
“处道素知公主与王爷姐弟情深,怕就怕公主也和娘娘揣着一样的心思,舍不得放王爷到并州吃苦犯险吧。”杨素沉吟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