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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美丽忧伤的村庄

    “怒江,流经云南贡山县丙中洛乡日丹村附近,由于王箐大悬岩绝壁的阻隔,江水的流向从由北向南改为由东向西,流出300余米后,又被丹拉大山挡住去路,只好再次调头由西向东急转,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大湾,称为怒江第一湾。”

    倪雨菲边拍照,边认真地聆听着……

    “湾中心的那个村子叫坎桶村,这里江面海拔1710余米,气势磅礴,湾上怒江台地平坦开阔,高出怒江500米,构成三面环水的半岛状小平原。小平原四周景物宜人,每到农闲季节或节假日,人们便到这里泛舟过溜,对歌起舞,坎桶村堪称峡谷桃源,处处是田园风光。”

    扎西说得滔滔不绝,倪雨菲听得如痴如醉。

    “坎桶村因种了很多桃树,春天时桃红纷飞,所以人们叫它桃花岛。有说法说解放前麻风病人关押在此地,所以这个岛另有名叫“麻风岛”,怒江的湾叫“麻风湾”。

    阴雨天暮色更加苍茫,桃花岛被静静的江水珍惜地拥在怀抱中,柔顺静美,云雾蒸腾,如梦似幻,遗世独立。”

    “这个高黎贡山脚下、怒江之畔三面环水的小山村,因独特的地理环境和美丽的自然风光,在不少报刊杂志、电视电影、宣传材料、微信、QQ空间里频繁出现她的丽影。

    在怒江,说到坎桶,几乎没有人知道,但一说到怒江第一湾,不仅仅在怒江,甚至在云南或更远的地方,都是名声大振。毫不夸张地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天晴下雨,每天都有人将镜头对准这里,官员、学者、商人、游客、僧侣、村民,相机、手机、录像机,广角与局部、大写意与小写真。可当我走进这村庄时,发现这里的人依然生活在人为的隔绝里,他们只是别人的风景。

    这种人为的隔绝,不知道是由于历史的原因,还是因为很多人不仅一次站在高处俯视过坎桶,自认为已对这村庄一目了然,正如游客一次次坐在各种车上在峡谷里进进出出,关注的是越走越窄的公路和公路下边的江水,很少会停下车来,抬起头看看那些坐落在半山或悬挂在山崖上的村庄,更不要说走进这些村庄了。其实,要是我们能用些时间爬上大山,走进那些村庄,我们的胸怀与视野都会更开阔,我们会看到很多路穿梭于大山之间,峡谷不仅仅只有一条顺江的公路。

    “哇!我……我好想去那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坎桶村去看看,可以吗?”

    倪雨菲期待地望着扎西。

    “别的游客可能很难做到,不过跟着我这个大导游,你算是很有福气了!哈哈……”

    扎西骄傲都大笑着。

    “真的?那我们快走吧!”

    从上面往下看,去桃花岛的路又小又滑。真走在路上,其实是一条小水泥路。吊桥很宽,肯定也很牢固,虽然走起来有点晃,有点胆寒。桥的那一端写着4条过桥须知:1、严禁齐步、跑步走;2、每次通行大牲畜严禁超过五匹;3、每次通行人员严禁超过10人;4、严禁在桥上骑自行车。

    从公路看桃花岛,觉得一过桥就在村子里。其实还得爬一段坡才能进到村子。坡上长满白色菌菇,专收菌子的楚雄人说这种菇有毒不能食用。上到坡顶有一水泥地,是个小篮球场,在一块岩石上用水泥铸了一个洞,插着一个杆子,很显然这是学校操场。扎西来丙中洛好几次了,他知道这里有一所学校,后来被兼并到丙中洛乡的中心小学去了。现在孩子们住校,一周回来一趟。也是,让孩子天天来回走这条路,怎么说也不安全。

    倪雨菲和扎西就这样走过小桥,进到了神秘的村子。

    村子里静悄悄,居民很少。村子很贫穷,基本上都是家徒四壁,普遍用一种黑色的石片当屋瓦,虽然牢固却不利引水下滴,雨水会渗到石片下滴落在屋子里。很难看到现代一点的家具,唯一比较现代的是一家的窗户用上铝合框,锁是虎头锁。孩子和大人都穿的很破旧,甚至衣衫褴褛。关于世外桃源,关于桃花岛的美好联想,是在文学和距离的作用下产生的,它像一朵幻彩的泡泡,在进入村里后破灭。

    其实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虽其景甚或胜过陶潜的桃花源,也可能“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但他们没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他们中很多家庭靠低保生活。桃花虽在房前屋后开,那东西不实用。今年雨水少,板栗树上的花穗都枯干了,没结几个果子。核桃能收多少钱?在如此闭塞的地方,有山珍也不知道要卖给谁。楚雄人来丙中洛收野生菌,算是当地农民的一点收入。

    别看丙中洛偏僻贫穷,晚上的酒吧可是热闹的很,放着藏族音乐,要到凌晨两三点才停歇。丙中洛人最大的乐趣是喝酒,没酒的生活是过不下去的。一路我听闻并见识了贡山人的好酒,楚雄人所言应该不虚。但是这么多年了,楚雄人没听过见过丙中洛有偷盗的事发生。

    好在他们安贫守道,他们习惯于贫穷,过得清静知足,山外一日,他们可以过一年。在悠长的岁月里,他们有的是慢腾腾的时光,用来养马、种核桃、劈柴、慢吞吞在火塘边煮猪食。从点燃柴火到烧熟猪食所用的时间,外面世界急切的人们可能创造了不少的财富。但是,谁敢说就比他们怡然自乐?

    坎桶只有七八户人家,但民族众多,有怒族、独龙族、藏族、傈僳族,他们的生活,没有怒江第一湾那么风光,每家都不富裕,村庄中央那块耕地是沙土,种不出更多的粮食和菜类。从前,他们靠开采石块、砍几棵树、捕鱼换钱度日,后来,这里成了风景保护区,石块不能采了,树不能砍了,但他们的生活依旧。事实上,坎桶这个被人忽视了称谓的小村庄,才是怒江的名片,是对怒江旅游贡献最大的。试想,要是没有这个小村庄、这几户人家点缀在这个江湾上,这个江湾与上游、下游的无数个江湾又有什么区别如此,自然就不可能有怒江第一湾的美誉。

    蜜蜂在油菜花中忙碌着,一如这里勤劳的村民。我依旧坐在油菜花地里发呆,呆呆仰望着对面半山通向丙中洛的公路上车来车往,车上的人停下车来,拍拍照,发一通感慨,然后坐上车扬长而去。在这之前,我不仅一次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在公路边的观景台、在山顶的观景台,不停按着相机的快门,有时也会坐下来,等待一束阳光照亮村庄,等待村庄上空飘荡的浓雾散去。

    每当村庄上空笼罩的浓雾化为丝丝缕缕的轻纱缭绕山间或飘荡在天空,村庄在怒江优美的曲线中闪现出来,阳光温和地洒在那几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还会存在多少的石片盖顶的木头房子上时,人们在欢呼、在感叹:这儿真是人间仙境啊,这儿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这儿真美,真想在这儿一住千年。然而,当我走进这个被人们认为是仙境的村庄,对这儿居住的“仙人”们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时,我的心在隐隐地痛,现实中的他们因环境条件的局限与限制,生活和怒江大峡谷里的村民一样不易,更不要说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较了,他们的付出让更多来怒江的人享受到美,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艰辛与付出

    在与村民的交谈中,倪雨菲感受到了他们的无奈。他们告诉倪雨菲,其实很少有人到他们居住的村庄里来,进进出出的人都习惯在对面的公路上看看走人,他们更多的时间只能是看着太阳怎样将灰蒙蒙的屋顶染出磨砂般质感的光泽,又怎样弃之而去。

    听着听着,倪雨菲有些后悔,我来这里干什么从进入怒江时起,自己一直都把这儿当风景,在远处看着她的美丽。而今天,自己把这些年自己眼中的美丽揉碎,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对面的公路上仍是车来车往、长枪短炮,而我,唯有这苦涩的文字从苦涩的心中流出……

    倪雨菲觉得自己的眼里饱含着泪水,扎西在一旁看着,知道倪雨菲的那颗美丽的善心又开始萌动了。

    “扎西,我们真不该只把这趟当作旅游的,我觉得,看到这里的人们,我才觉得拍下美丽的照片固然重要,但是,有什么比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更重要的呢!”

    “没错!这几年,我和这里的乡政府一直都在合作,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太好了!我也要参加!我一定要参加,这件事,比起刚才我所说的摄影更加神圣和伟大,所以,我要把它当作一件我今后人生的大事来完成!”

    倪雨菲的眼里写满了酸楚,因为这里贫穷的人们;也写满了坚定,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更写满了幸福,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又找到一个方向,一个使命,这自然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