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的河水有几分浑浊,波涛汹涌,日日夜夜永不停歇的流淌。
在河岸上却不适宜人的自然风光,四座高炉巍然耸立,即使已经熄了火,依然能从散落的煤渣、铁渣和深深的烧灼痕迹中感受到往日的灼热。
河岸经过夯实修整,土石混合的,非常结实。
由此来看,当时这里的主人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而且那时候非常有钱。
从码头也能看得出来,长长的码头延伸向河水中,能容十几艘船同时停靠,可此时码头荒废已久。
一艘船停靠在码头,船舱里沾满黑色的碎渣,是煤渣,从码头到四座高炉,都有这样的煤渣残留。
不难想象作坊还在运作时的场景。
滚滚江水中,一艘艘货船被沉重的货物压得几乎沉入水中,此时一艘装满煤炭的货船已经驶向码头,尚未停稳,码头的工人便背着装货的篓子急匆匆跳上货船。
铁锹、铲子,黑色的煤炭从船上被装进竹篓,一筐一筐装满煤炭的竹篓被数十名工人背着,走过码头、走过河岸,走向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炼铁高炉。
火光映红半边天,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是一张张沾着黑色碎渣的脸。
人、牲口,喊着号子、挥着鞭子,推拉着巨大的风向,平静的河岸上顿时狂风涌动,冰冷的气流灌入高炉内,火光稍稍一滞,随后便更加耀眼。
两个时辰后,放水口打开,流出的不是清澈的泉水,不是浑浊的河水,是炽热无比比岩浆温度还要高由坚硬的铁矿石融化而成的铁水。
耀眼的铁水,是之前所有工作的终结,也是成功的代表!
紧跟着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幕场景。
码头边上,满载煤炭的货船刚刚停稳,停在一条长长的传输带下面,工人们挥着铲子、铁锹,汗水四溅。
一铲子一铲子的煤炭被传输带送上河岸,等在传输带另一头的是一辆四轮的小车,它也停在传输带下面,煤炭便刚刚好的落入小车内。
很快小车被装满了,勾在小车上的绳索立刻绷紧,装着数千斤煤炭的货车便驶向高炉,驶向储存的仓库。
小车非常平稳,因为在它的下方铺着两条轨道,它行驶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高炉火光耀眼,鼓进高炉的空气经过另一座专门的热炉加热,因此它的火光没有片刻停滞,越来越旺盛。
风箱平稳有力的向热炉内灌入空气,没有人为此泼洒汗水,也不需要挥舞皮鞭艰难的让听不懂人言的牲口懂得什么叫协作、配合。
带动风箱的是一些齿轮和皮带,它们的另一头延伸向河水中,延伸向一座座十几丈高的巨大水车。
这些水车是整个作坊的动力,是推拉风箱的动力,是运煤小车自动行驶的动力,是传输带的动力。
“这就是现代重工业的雏形。”李苏海喃喃自语。
“李大少爷又在想什么开心的事,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一路上李苏海从狂妄自大变得有点神经兮兮,时不时说些徐安宁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开怀大笑。他怀疑是不是地脉带来的惊喜过度了,导致李苏海的脑子出了问题。
“此处便是蔡力想要出售的炼铁作坊,以我的眼光看,买也能买,用心经营,五六年时间将欠款还完,之后就是收获的时候,过上十几二十年,你便能和三年前的蔡力一样,成为临海县最大的铁商。”
炼铁作坊附近有铁矿,河对岸就有几个大煤矿,地利是有的。蔡力用心修整过河岸,硬生生用土石将河岸抬高了一丈多,夏季发水或是海潮反涌都得以解决,不会威胁到炼铁作坊。
河底淤泥定时清理,能停靠大船,无论是沿河运入内地,还是经海船运往其它沿海的县城、府城,都不是问题。
对于这座炼铁作坊,蔡力还是花了不小心思的,当时的蔡力雄心万丈,不仅要做临海县最大的铁商,更要做整个东海府最大的铁商。
“十几二十年?”
李苏海皱皱眉,时间太久了,而且还只是临海县最大的铁商。
“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你一无人脉二无财力,即使我毫无保留的在这两方面帮助你,可商人逐利,他们都是饿狼、毒蛇,连我都想吞掉,何况是你。”
“经商哪有修仙逍遥自在,你想经营炼铁作坊,完全是浪费心思虚度光阴。我是天生资质太差,想拜师无人收留,心法、灵药都要花钱买,所以才绞尽脑汁的经商挣钱。”
徐安宁对李苏海有几分羡慕有几分嫉妒还有几分气恼,生在福中不知福。独自坐拥一道地脉,随便往哪个仙门的山门前一站,绝对贵宾待遇,立刻在仙门内掀起“腥风血雨”。
经什么商,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
“徐老哥,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现在除了追债的人人都躲着我,生怕向他们借钱,也就你还帮我”
蔡力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生意上的困顿让他的脸色有几分憔悴,带着些苦相。
他看看徐安宁,再看看徐安宁身边的人,有几个是徐家的下人,他都认识,唯一不认识的便是李苏海。
年纪不大,脸色红润,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白净,手上看不到茧子,看起是个从小被人伺候的。
可是身上的衣服很朴素,不是有钱人家追求简洁的那种朴素,质料粗糙,针脚杂乱,样式不知是十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的。
蔡力曾是临海县的第一铁商,富甲一方,他的眼睛很毒,这位绝对出生在小富之家,而且不在县城内,可能是县城之外某个村子的地主。
徐安宁托人传话给他,有人要收购他的炼铁作坊,不是个小数目,肯定不是眼前之人,可其余的人他都认识。
难道,是徐安宁想要收购?
“这位是李苏海李公子,我的一位小兄弟,他对蔡老板的炼铁作坊有点兴趣,麻烦蔡老板带着咱们四处转转、看看。”
面对蔡力,徐安宁姿态摆的很高,一个落魄的商人,一个庸俗的凡人。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多谢徐老哥还惦记着我。”
蔡力挤出一脸的笑容,管他是谁想收购,赶紧把这鬼地方卖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炼铁搭上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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