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喝完，安宁的心里舒服了些。又晴又端来温水。安宁喝了两口。觉得受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姑娘觉得怎么样？”宝珠给安宁抚抚胸口：“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药还要一会儿才好。”
安宁摇摇头：“我刚坐起来。不躺了。谢谢你们照顾我。”
宝珠知道安宁有道谢的毛病，对安宁这种没有主子意识的事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又晴，梦蕊，奚香，晓梅四个大丫鬟没有经历过，有些反应不过来。
又晴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姑娘的人。照顾主子是应该的。哪敢当谢？”
安宁笑笑。没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屋子里有些静。
梦蕊见安宁枯坐。一时也没有什么说头。遂笑道：“姑娘可是闷了？我给姑娘读书解闷可好？”
安宁惊讶：“你会读书？”
梦蕊笑道：“以前老夫人无聊，便让我和水桃姐姐认了字。读书给老夫人听。我听说姑娘喜欢读书。现如今姑娘养伤不便费神。若是喜欢的话，我读给姑娘听。”
这倒是个好主意。安宁眼睛一亮。她确实也觉得。养伤太无聊了。之前行宫的事她已经都听过。也没什么别的聊头。以前她在侯府读书，画画，设计图样。天天忙。现在养伤。那些想干现在也干不了。人一闲下来，都不知道该干啥了。
想到以前读书，画画，安宁问宝珠：“我这一受伤，不能上课。两位先生那里，给我请过假了吗？”
宝珠笑道：“哪里用请假？之前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先生早就知道了。两位女先生原本还想来看姑娘。大夫人说，姑娘养伤，不便见客。便没来。只向我打听了姑娘的伤势，托我嘱咐姑娘安心养伤。读书绘画的事儿不急。对了，梅先生还送来本书。好像叫什么，论语。说是姑娘有精神的时候可以看看。说姑娘已经读完三字经和千字文了。养完伤再读，就要读论语了。”
《论语》？四书五经中的四书之一。安宁倒是有些兴趣。也不知道怎么能不能听懂。
安宁看向梦蕊笑道：“那就烦你给我读读论语？”
梦蕊一福身：“不当烦，姑娘不嫌我的声音难听就好。”
宝珠取了书。梦蕊在小丫鬟捧来的盆里净了手，坐在床边。打开书页。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梦蕊的声音清脆圆融，很是好听。读起书来也很有一股书卷气。倒是很能让人沉入其中。只是，《论语》毕竟不是三字经，千字文。道理浅显。《论语》已然是真正的读书人要读的了。甚至科举之中也常在这里面出题。像这样的书，没有老师指点。只凭安宁这点学识，怕是听都听不懂。一开始还好，没读两句。安宁就完全不知道梦蕊在说什么了。
奚香见安宁皱眉，打断道：“哎呀，你还在读。没看到姑娘不能费神吗？”
梦蕊也是看到安宁样子不太好，赶紧停下来：“姑娘可是不喜欢？是我的声音太尖了吗？”
安宁摇摇头：“和你的声音没关系。我还挺喜欢你的声音的。只是这《论语》我听了两句听不明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见安宁听不懂，梦蕊也有些为难：“这是《论语》的学而篇，是劝人勤学上进的。我倒是可以大体说说意思。只是我也只懂些皮毛。怕是说不好。”
又晴见她们这样。突然向安宁劝道：“说不好不如不说了。我知道姑娘喜欢读书。只是像《论语》这样的书太过干涩高深。便是说的好了，恐怕也极费精神。更别说说不好了。与其听这个，姑娘何不听些故事有趣？”
安宁皱眉摇头，她现在也不想听啥故事。
“或者让晓梅弹琴给姑娘听？”又晴建议道。
“啊？晓梅会弹琴？”安宁看向那个叫晓梅的大丫鬟。
晓梅福身笑道：“只侥幸会一点。姑娘若不嫌弃，我便弹给姑娘听听。”
安宁点点头，也好。
晓梅吩咐一声，便有二等丫鬟抬来一驾木琴，木琴摆好之后，又有小丫鬟点上熏香。晓梅同样净了手。又向安宁福了福身。
“姑娘要静养，受不得喧闹，我便为姑娘弹一支《春水》吧？”
“好。”安宁点头。
安宁虽然没听过《春水》，但听名字应该是个舒缓的曲子。
果然，晓梅将手放在琴弦上，便有乐声传出来。
那乐声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仿佛一条小小的河流一般慢慢流淌。既好听又清雅。安宁靠在床上，听着这样的琴音。精神倒是真有些放松下来。精神一放松，疲累也便消失了。
了不得。
安宁一边听一边想，这次侯府给她安排的人真是了不得。四个大丫鬟，一个会读书，一个会弹琴。都有特长。剩下的两个，怕也不会太简单。说不好，琴棋书画，她们每人就各占一样了。
只经过这短短的不长时间的接触。安宁便觉出来。又晴是她们之中最会服侍人的。对她也格外体贴。安宁能够感觉出来她似乎格外稳重懂事。奚香比较明艳跳脱，但似乎也最会看人眼色。梦蕊才情最高，便有些恃才傲物。不过好在梦蕊虽然恃才，但也很懂分寸，知道进退。晓梅年纪最小，倒是格外乖巧可人。
安宁以前只知道侯府的大丫鬟好，现在了解了一些才知道她们好在哪里。不知道是所有的大丫鬟都是如此，还是因为自己封了县君，侯府才特意挑给自己的。
一曲未终，嘉熙端着药碗进来了：“县君，该喝药了。”
晓梅琴音不停。
宝珠扶着安宁的肩膀，又晴也赶上来帮衬。
嘉熙将碗里的药搅了搅，说道：“这药有些苦，不便一勺一勺的喂，不若县君狠狠心，一口气全喝了吧。”
“这主意甚好。”安宁苦笑，和嘉熙说话反倒更随意了一些：“我刚才还真怕你给我一勺一勺的喂。我小时候喝过一次苦药，恨不得一口赶紧喝完，实在很难想象有人能忍受一勺一勺的喝。”
嘉熙微笑：“主要是药性喜热。一口喝下去对食道不好。也很容易呛住。咳起来得不偿失。我给县君搅凉一些。县君喝慢点，想也无碍。”
安宁点头。
嘉熙便不再说话，试了试药温，觉得差不多了。便亲自扶着安宁的后颈，将药碗凑得安宁嘴边。
安宁知道这药苦，却也知道非喝不可。索性闭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往下咽。果然药一入口就苦涩难当。安宁在心里深吸口气，狠狠心。终于随着药劲狠命地灌了下去。
苦药刚喝完，梦蕊立刻端上准备好的蜂蜜水，给安宁漱口。
安宁狠狠地喝了两口甜水，才总算将嘴里的苦味充淡了一些。然后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脸色都白了一圈。
“姑娘喝完药休息休息吧。这也费了半天神了。也该歇着了。”又晴说道。
安宁点点头。便在宝珠，又晴等人的帮助下躺下来。闭上眼睛。她也确实累了。听着晓梅舒缓的琴音，安宁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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