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父宁母看着摘了帽子的安小姐,哑然无声。
只见那安小姐眉画清朗,气质优容。杏核眼,高鼻梁,峨眉乌发,朱唇皓齿。
宁父宁母言语有些喏喏。只见眼前之人确实与他们的女儿有些相象。但要一口咬定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太敢认。
“怎么样?看见了吧?”宝珠说道:“我们小姐可是你们的女儿?”
宁家大娘咬着牙,还有些不肯放弃,咬牙强撑着:“女儿。我的女儿。”
宁家怎么肯放弃呢?当日他们的女儿逃走之前,宁家为了宁大壮读书,已经答应了李家,李家在他们村子是富户。答应给双倍的礼钱。他们原指望着这钱去供大壮读书。剩下的还能贴补家里。结果人没了,礼钱自然也没了。眼见大壮一年年长大。到现在一天书都没有读过。少了宁春华这个劳力。他们宁家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艰难。
之前听说他们女儿离开他们之后交了大运,成了富贵人家的干女儿。宁家一开始不相象,后来相信之后兴奋的几天睡不着。只以为自己家以后就跟着发达了。兴兴冲冲这么多天。结果现在告诉他们不是。这让他们怎么受的了?
宁家大娘不甘心地道:“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呸。”宝珠啐了地面一口:“明明不是,难道你们还想强认不成?我们小姐有家有业的,再敢胡缠,就送你们去见官了。”
“可是,我们之前看的,明明就是我们的女儿。”宁父也千万个不甘心。
安小姐说道:“之前我被你们吓了一跳,接着就回府了。你们确定你们看清了。”
宁家大娘咬牙,强撑道:“看清了。就是。”
“噗。”宝珠喷然失笑:“就你们这个样子,告诉人去,只怕都没人肯信。”
宝珠又说道:“再者,你们认女儿总得有个凭证,或是胎记或是记号什么的。凭白无故拉个人就认。明明不是还要强认。要都这样,天下还不乱套了?”
宁父宁母纵然不甘不愿,气愤难当。此时也全都堵在了心口。之前他们胡闹,是认定了安小姐是他们的女儿。现在真的近距离见到真人。那安小姐确实与他们女儿有几分相象,但不象的地方更多。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和宁春华天差地别。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他们养了宁春华八年,纵使一年多不见。宁春华也不可能变化这么大的。
宁家就算想撒泼大闹,也没了依凭。就像宝珠说的,明明不是,就算想强认也认不来啊。更何况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哪能说认就认呢?
“我的女儿啊。”
宁家大娘骤然大哭。一哭原本以为的富贵没有了,二哭自己在这里遭受的屈辱。认女儿不成,现在也唯有做出一副想女儿的样子,才能将自己之前的所做所为圆过去。要不然侯府万一真的报官。他们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宁家大娘哭的更伤心了。大有比之前的撒泼更严重的趋势。
“我的女儿啊。”
“我的女儿啊。”
“你在哪里啊?娘想你啊。”
宁家爹也在一旁跟着落泪。倒是宁家的儿子宁大壮,此时哭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宁大壮做为弟弟在家里的地位比宁春华高了不知多少。重男轻女的家庭,让宁大壮天生比宁春华高一等。从小就养成了嫌弃宁春华的习惯。又能有多少感情?此时又怎么哭的出来。
闹到这里。是个人都知道认错了。
宝珠说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然后就搀扶着他们家姑娘回去了。
他们一走,刘管事立刻就强硬起来,不耐烦地说道:“走,走,哭女儿去别处哭去。侯府重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说着吩咐家丁:“还不把他们撵走?”
家丁上来,这次手上是真的不留情了。宁家人也不敢多呆。再是不甘不愿,也只能离开。
侯府后院,
安宁进了自己的屋子,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上的帷帽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整理自己之前的笔墨。
宝珠小心地看着她,迟疑道:“姑娘?”
安宁摇摇头,淡然道:“没事。你去休息吧。”
宝珠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那奴婢就去外面,姑娘有事只管叫我。”
安宁点点头。宝珠默然退下。
室内静墨无比。安宁站在窗前。神情一时飘忽一时凝聚一时又飘忽。
安宁自然就是宁春华。
‘只是稍微化化妆,你们就不敢认了。’
安宁心里冷笑一声。
其实最近这一年来,安宁的变化真的很大。以前在宁家,安宁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是做不完的活。人也猥琐。逃走之后,安宁也长时间处在生死边缘。但是现在,她能吃饱饭,穿新衣,因为能挣钱。能供自己读书。心里自然有一股自信。别说化妆,就是不化妆,估计也没几个人敢认。更何况安宁还是用的当初小货郎的化妆手法,有意伪装呢?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安宁不是真的只离开宁家一年多,而是离开了整整十年。在李家那十年的日子,极大地改变了安宁。李家给她的影响甚至远远超过了宁家的影响。当初安宁重生之后当夜便逃走了。宁家根本来不及看安宁的变化。
十年分别,死后重生。宁春华的那点本性早已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更别说现在的安宁,是从乱葬岗中如杂草一般生长起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安宁甚至觉得她即使当时不逃回侯府,只是当面对质,她的爹娘也未必敢认她。只是当时她慌了,急需要一点冷静思考而已。
“香九龄,能温席。”
“孝于亲,所当执。”
这是安宁当初学的三字经中的道理。安宁想着当初先生教自己的那些礼义廉耻,孝顺之道。忍不住苦笑。独自长叹道。
“我今天的所做所为,也算是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可惜,安宁并不后悔。
不认父母,不悌兄弟。若真的绝起情来,安宁可以做的无比绝情。
只是安宁不明白,宁家离京城千里之遥。宁家是怎么听到她的传闻。若是在青州城也便算了。在京城,在侯府。她可是无比低调。宁家是从哪里听说了她?而且还目标明确地找了过来。诰命夫人义女的事可是进了侯府才确定下来的。现在也不过刚过了一个月而已。光是从他们村子到京城赶路也得十天半月的。
想到这里,安宁不由又想到今天在绣店见到的那件马甲。难道和李家有关?安宁有些疑惑,李家的情况她也是了解的。李家虽然后来大富大贵,李家女儿更是聪明绝顶。但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按照安宁的记忆,现在的李家,也没这个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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