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画面定格在了新太子受封那一刻,很久之后,裴盛秦眼前画面,又有了变化。
裴盛秦已经见怪不怪,权当是在做梦。自己只能像透明人一样默默观摩这些场景,却不能融入其中,很轻易就能分清真实与虚幻。由此可见那老和尚的道行也有限得紧。后世的某些催眠大师,据说是可以让人沉溺于梦中,难分真假,比老和尚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老和尚让我看到废帝的荣耀与辉煌,意欲何为,莫非是想给我洗脑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让我看看当今陛下残忍弑君的剧情了?”裴盛秦隐隐猜到了老和尚的目的。
果不其然,再一次画面转变后,似乎环境中又是新的时间点。
昔日的铁甲青年,已经成熟了许多,脸颊棱角更加分明。银白色的眼罩早已换成了明黄色,上面绘着明黄龙纹。
他已经成为了大秦皇帝。
这是御花园,和几十年后相比,少了满园桃花,多了些梅花桩、石锁,以及各类兵器。
皇帝披散着头发,穿着明黄色薄衣,负手而立,唯一的丹凤眼中看不见任何情绪。
一个小小少年,正在梅花桩之间艰难行走,汗流浃背。
少年不慎一脚落空,便摔在了地上,哭泣道“父皇,疼。”
皇帝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别过头去,不为所动。
“馗儿,你是朕的儿子,是这大秦朝的太子。你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太子沉默着,果然不再哭泣了。
片刻后,太子挣扎着起身,继续爬上梅花桩,只是像在赌气一般,不再看皇帝一眼。
太子一次次摔下,却又艰难爬起,努力的在梅花桩上一圈圈的行走。
皇帝看向太子,叹了口气,道“并非朕逼你练武,馗儿,你可知道朕这皇位是如何来的吗?”
太子撇撇嘴,脚下动作不停,极不情愿地答道“皇始三年桓温入寇,朝廷存亡之秋,是父皇挺身而出,拯救社稷,所以被皇爷爷立为储君。”
皇帝仿佛没注意到太子的小情绪,自顾道“没错,你献哀大伯父死后,朕之所以能够在你那几十个皇叔皇伯里脱颖而出,被你皇祖挑中,正是因为朕立有大功。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皇祖子嗣众多,为何独独朕能击溃桓温,立下大功呢?”
不待太子回答,皇帝便又接着说道“因为朕擅武,因为朕武艺超绝,天下无敌!朕之所在,一夫来而万夫避。所以朕的兄弟们做不到的事情,朕能做到!”
太子敷衍似的夸了一声“父皇神武。”
“朕每日让你练武,正是这个原因!”面对自己的儿子,一向性格暴戾的皇帝难得耐住性子,细心解释“馗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永远只有自身的力量!军队可能会哗变,臣子可能会谋逆,国家可能会被攻破。唯有自身掌握着绝对强大的力量,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儿臣不喜欢练武啊!”太子瘪着嘴,小声嘀咕道。
皇帝放声一笑,道“你流淌着朕的血脉,继承了朕的天生神力,岂能浪费?等到你的武力超越了朕,朕自然不能再逼你练武了。至于现在,你力量不如朕,就必须按照朕的规矩,老老实实练下去!”
太子忍住想哭的,依然默默走着梅花桩。他就知道,和他这位奉行强者为尊的父皇,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也幸亏他的确如皇帝所说,天生神力,否则如此高强度的训练,绝不是普通少年坚持得住的。
突然,一阵嘹亮的鸣声响彻长空。
皇宫东面的天空出现了绚丽的烟花,仿佛是某种信号。
然后隐隐有喧哗声自东掖门的方向传来,不过距御花园太远,听不清晰。
皇帝向东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见脱离了皇帝视线,正想悄悄偷会懒,却见皇帝仿佛背后生了眼睛般,头也不回便说道“继续练。”
片刻后,一群人往御花园匆匆而来,有宫女,有宦官,有带械班直,有御林军,还有一些白衣剑客。
裴盛秦惊奇的发现,他目光看去,这些人脸上竟都蒙着一层雾气,看不清容貌。不由想道“和尚为什么不让我看清这些人脸?难道这些人里面有些至今还活着,并且依旧没忘先帝,和尚这是担心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
其中一个御林军装束的人说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清河王和东海王反了!两个反王带了大批家丁,在宫中内奸的帮助下,已经夺东掖门而入!”
另一个带械班直装束的人说道“启奏陛下,今天是休沐日,御林军与带械班直多在休沐,宫中戍卫稀疏。若是临时召会休沐将士,又恐时间上来不及。反王有备而来,又有内奸暗助,只怕皇宫不可守啊!”
宫中戍卫的休沐日没有定时,外人难以揣摩,那是大秦皇宫最虚弱的时刻。若无内奸透露信息,两个反王不可能找准这个时间段。
皇帝表情丝毫不见异色,也无半点慌张,他沉吟片刻,一条条旨意便有条不紊的落了下去。
“悬镜使,速速出宫,去各家官员府上传旨,令他们立即入宫护驾。”
“遵旨。”
“御林军统领,立即去召集休沐中的将士,让他们即刻入宫,能凑到多少人是多少人。”
“遵旨。”
“带械班直统领,立即组织宫中剩余兵力,严守各大宫门,击杀闯宫叛军。”
“遵旨。”
一个个大人物领旨离去了,他们都带着忐忑,没人知道这些补救措施能否挡住反王。
小太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动静,也顾不得和皇帝怄气了,不由扯了扯皇帝的衣角,怯怯道“父皇,您不慌吗?”
皇帝嗤笑道“慌有用吗?”
小太子又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父皇,法皇叔和坚皇叔为什么要反,他们不喜欢父皇吗?”
皇帝沉默片刻,悠悠叹道“他们喜不喜欢朕,朕也不知道,朕只知道他们很喜欢这万里江山,甚至可以为了夺取江山而不折手段。”
小太子愤怒道“他们难道连人伦礼法,长幼尊卑,君臣大义都不顾了吗?”
皇帝没有再回答小太子的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幼稚得过头了。
一个老太监道“陛下,宫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外界,是惠武皇帝当年留下的,一直由老奴掌控。请陛下移驾,老奴带陛下走密道出宫。待叛乱平息,陛下再回銮不迟。”
皇帝高呼道“来人,为朕更衣!”
宫女战战兢兢的问道“陛下,铁甲?”
皇帝冷声道“天子冕服!”
皇帝不慌不忙,在宫女的服侍下,换好了帝王冕服。赤黑色的冕服绘着日月星辰,十二旒冕珠帘摇晃,冠冕堂皇。
皇帝坐上了銮车,威仪赫赫。
老太监嘶哑着嗓子道“摆驾太章宫。”
密道就隐藏在太章宫,这属于冷宫中的一座,无人居住。
“慢着,谁说朕要去太章宫了?”
皇帝一摆手,喝止了抬驾的太监。同时一指先前的老太监,又指指太子,低声道“请您护送馗儿走密道出宫,然后带他回东宫,太子卫率皆屯于东宫,无论如何,自可保他无虞。”
老太监惊呼道“陛下,您呢?”
“我大秦开国以来,君王死国,天子守宫,从无例外。当年桓温迫近京师,先帝亦未生出乘舆播越之念。朕堂堂大秦皇帝,岂有弃宫而逃之理。是非成败,朕又何曾惧过?”皇帝神情肃然,一字一顿道“朕要摆驾皇极殿,亲眼看着我大秦勇士平定叛乱或者看看朕那两个不成器的堂弟要如何弑君!”
老太监悲呼道“陛下,不可啊陛下!陛下乃九五之尊,苍生命数皆系陛下一身,陛下又岂能以身试险?”
明眼人都能看出,今晚这一难,来得太突兀,全无反应时间。今夜能够平定叛乱的可能性,极小。
太子亦知此事沉重,泫然欲泣,扑身抱住皇帝的大腿“父皇,和儿臣一起出宫吧,儿臣不要离开父皇!”
皇帝极难得面露慈容,揉了揉太子的脑袋“馗儿,无论何时何地,莫要忘了朕对你说过的话。唯有自身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还有,你是大秦太子,不许哭!”
皇帝又看向老太监,微笑道“拜托了。”
老太监痛哭流涕,伏地道“老奴必不负陛下重托!”
远方的阵阵火炬在不断接近,厮杀声模糊又清晰,具体战局未见,只知叛军越来越近了。
老太监咬咬牙,一手抄起小太子,便匆匆离去。小太子渐行渐远,口中依旧不断呼喊着父皇。
了却了心中最大的牵挂,皇帝终于放声一笑,慷慨也从容。
“没听见朕的旨意吗?还不摆驾皇极殿!”
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应道“遵旨。”
那一夜,东掖门破,反王闯宫,天地变色。
那一夜,长安无眠,无数人战战兢兢,动着无数心思。
那一夜,大秦皇帝冠冕堂皇,摆驾皇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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