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娅特丽莎草草的看了一下会谈议案上的基本内容,在那上面,并没有多少东西,如果进行划分的话,一共是三大主题,七个部分。
第一个主题,就是美英盟军,在欧洲西部开辟第二战场的问题。比娅特丽莎知道,就在昨天夜里,美英盟军已经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登陆成功了。这场战役参战部队共有十三个师外加三个独立旅,总兵力达四十八万,而参战的部队中,就有自己父亲巴顿所率领的美第七集团军以及蒙哥马利将军所指挥的英第八集团军。
作为一名嗅觉灵敏的记者,比娅特丽莎当然知道盟军选择在意大利登陆,并非仅仅是为了什么更快捷的打垮德意法西斯,他们显然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那就是抢在苏联人之前,解放整个意大利半岛乃至于整个巴尔干半岛,从而在战后组织苏联向东欧地区蔓延他们的影响力。
毫无疑问,美英心里打的小算盘,苏联人不可能会察觉不到,而最重要的是,美英在这个时候,更加需要苏联人在东线进一步牵制德军的庞大部队,使他们无法分兵南下挺进意大利。所以,关于西线第二战场的开辟问题,就必须再次提出来,以获得苏联人的支持。
不过也许美国人和英国人都想不到的是,楚思南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在之前发给东线朱可夫兵团的那份电报中,就谈及了美英联军极有可能在短期内登陆意大利本土的问题,并以此判断。德国人在库尔斯克战役中投入地兵力,将会随着美英的这一行动而大大削减。就是在楚思南的鼓励下,朱可夫打消了疑虑,放弃了将提前将草原方面军投入库尔斯克战役的打算,从而,也为最后整场战役获得辉煌的战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因此,从根本上说,楚思南抑或是苏联方面,并不反对美英联军选择在西西里岛的登陆,因为从目前来。德军的势力仍旧没有弱小到不堪一击的地步。尤为重要的是,美英选择在意大利登陆并企图由此向北推进。那么势必要突破德军在阿尔卑斯山脉设下地防御战线,而据楚思南所知。那将是一场恶劣的苦战,美英在最后也未能在那里占到丝毫便宜。所以,从做出地作战目的来看,美英在意大利半岛地登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选择,除了消灭掉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权之外,他们在那里一无所获。
此次会议的第二个主题。就是战后对德国的处理问题。很显然,尽管战争还远没有到即将结束的地步,美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处理德国问题推上日程了。千万不要以为这个议题地目的,就仅仅在于处理德国这一个国家,美英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主张敲定这个问题,就是意图一揽子的解决掉欧洲战场的所有问题。德国以及他的所有仆从国,都是要处理的对象。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考虑,那么他们地真实目的就很明确了。他们是希望通过这次会议,以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为条件,迫使苏联签订一种成文的协定,以划分战后美英苏在整个欧洲地各自势力范围。
比娅特丽莎所看到这份草案,仍旧不是全部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关于第二个议题的内容,被楚思南删掉了,就在他所删掉的那一部分里,有着美英两国对欧洲势力划分的最初建议。
按照美英的建议,战后,波兰的国土将向西延伸,占据原德国但泽以东的大片领土,而与此同时,苏联领土也向西扩张,至于扩张的最大幅度,则要在后续的会议中敲定;战后的罗马尼亚,将被分割,罗马尼亚公国以及摩尔多瓦公国,将划入苏联的控制区域,而特兰西瓦尼亚、马拉穆列什及克里沙纳将由美英负责管辖;战后的匈牙利、奥地利、黑山、保加利亚、塞尔维亚、波兰,可划入苏联的实际控制区域,而作为交换,土耳其、希腊、意大利、芬兰、挪威,将由美英实际控制;战后德国将会被受到最为严厉的处罚,而谁能将它最终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还要看今后的战争情况,简单的说,那就是谁先进入柏林,谁就能在德国享有更多的控制权。
在最初拿到这份草案的时候,楚思南才恍然意识到一个很久以来他都没能够理解的悬疑,那就是在战后的东欧,为什么像南斯拉夫、罗马尼亚、波兰等等这些国家,都能够建立起左派掌权的国家,而在巴尔干半岛的希腊,以及中亚的土耳其,同样轰轰烈烈的革命为何没能取得成功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的革命前途,已经早早的通过一份国际协议圈定了。
如今,历史即将重演,而在这个关头,楚思南本人成为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这些国家命运的人物,他该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至于说第三个议题,那就是楚思南意料之中的问题了。美英提议,为了预防在新的大规模战争的爆发,在二战结束后,应该建立一个类似于国际联盟但是却比国际联盟规模更大、约束力更强的国际性组织。该组织主要负责协调国际争端、研讨全球性问题、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当然,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改组织应该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而这股武装力量的大小,将视需要由各成员国担负。
这就是所谓联合国的最初构架了,对于成立联合国,楚思南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从某些方面看,这个国际组织在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维护世界和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草草的看完了议题地内容,比娅特丽莎将目光重新投到了楚思南的身上,她想了想之后问道:“不知道将军对什么问题感到不满呢?您又认为在这些议题内。应该再加上一些什么问题呢?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很多人都会关注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楚思南仍旧带着那淡淡的笑意,他缓步走到座位前,伸手在那拱起的椅背上轻轻的敲打着,同时说道:“我不满意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我们所需要考虑不应该仅仅是欧洲的问题,在亚洲,日本帝国主义所犯下的战争罪行,并不比德国人逊色多少。而眼前呢。随着盟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全面反击,以及我们苏维埃红军在中国满洲地节节胜利。日本帝国主义的覆灭,也近在眼前。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在这个时候,如果要商谈对法西斯国家地战后处理问题,日本也应该位列其中,否则的话,这次地会议就不能算是完整的。”
楚思南的话,让比娅特丽莎在瞬间就明白了他、准确的说。是苏联的态度,很明显,苏联人并不满足于在欧洲的势力划分,他们的目光同样在盯着亚洲,至于说对日本地惩罚,只不过是块跳板罢了。既然苏联人的目光盯在了亚洲。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中国?朝鲜半岛?还是日本本土?比娅特丽莎不敢确定,不过她感觉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中国满洲。因为那里至少现在还在苏联人的实际控制之下。
不过也许比娅特丽莎永远都想不到,此时的即将接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职务地楚思南,不仅对中国满洲没有任何野心,相反,他还非常不愿谈这个问题。要知道随着日本关东军在中国满洲的全线溃败,苏联国内开始出现了一种论调,那就是要求苏联政府趁机收复自日俄战争以来,原帝俄政府在中国满洲所失去的一切权益。毫无疑问,这个论调是楚思南不愿意听到地,他甚至能够透过种种迹象,看到幕后散播这种论调的都是些什么人,而这些人,无疑是想通过这个问题,在最大程度上来打击他在苏联国内的声望。
面对这种局面,楚思南唯一能采取的最稳妥方式,就是通过对日本的进一步制裁,来转移公众的视线。同样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坚持在此次会议上,将对日本的处罚问题提上日程的最根本动因。
“那将军认为,在对亚洲主要的帝国主义国家……日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惩罚措施呢?”比娅特丽莎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在试探楚思南的口风。
“我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要对其处以最严厉的惩罚!”楚思南随口说道。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的最直接看法告诉这位记者,他所需要的,仅仅是通过这个记者,向美英方面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苏联对日本有“政治企图”。至于其他的细节问题,那就要拿到正式的会议上去商谈了。
“将军可否说的详细一些?”比娅特丽莎追问道。
“我是个军人,所以,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是一个军人的身份去着眼的,”楚思南开始偷换概念,他一脸严肃的说道,“在我看来,我们的世界,在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沉重打击之后,之所以会在短短的十几年之后,就再次爆发另一场规模更大、涉及范围更广的世界性战争,并不是简单的因为希特勒的出现,也不是因为日本军国主义情绪的高涨,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之后,那些真正引发战争的国家,没有收到足够严厉的惩罚。就像对待德国,无论是你们美国人也好,还是英国人,法国人也罢,显然最处理它的时候心慈手软了,不屑于痛打落水狗、穷寇莫追的理念,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以至于他们能够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之后,就重新抬起头来,为制造另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做准备。”
“如今,这场历时数年的战争又将过去,我们即将重新面临对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进行制裁的问题,在这个时候,我站在一个军人的角度,同时也代表苏维埃共和国的全体人民表个态。这一次,为了今后至少一个世纪地安定与和平。我们不仅要痛打落水头,还要将它直接打死。我们不仅要追穷寇,还要一直追到他的老巢,我们要把贼寇的老巢彻底捣毁,把他的二亩水田变成旱地,把他的二亩旱地变成沙丘,最后,还要在他后人面前将他处以极刑。这样一来,在若干年之后,倘若穷寇的后人再想继续为恶。他就会首先看看那破败的家园,看看那二亩旱地。二亩沙丘,然后再仔细考虑一下为恶的后果。我想到那个时候。战争爆发的机率将会小的多。”
楚思南说完这番话,优哉游哉地坐回他的椅子,顺手端起身边茶几上地茶杯,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比娅特丽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自称起身军旅地将军很有一套,至少他打的比方很生动很恰当,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幽默的成分,与此相反,她那敏感的职业触觉,甚至能够透过这一番看似不经意的话语,感受到一种异常浓烈的血腥气息。在以前,比娅特丽莎曾经认为自己的父亲。那位总是喜欢声称自己是职业军人地家伙,是这个世界上最冷血,最不讲道理的人。而今看来,同眼前这位黄皮肤的年轻人比起来,自己的父亲显然还要算是比较温和的。也许,也许这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对于那些意识形态地东西之外,他们将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十五分钟的采访转瞬即过,在送了比娅特丽莎之后,楚思南站在宝石蓝色地瑰丽落地窗前,看着那位刚刚从房间里离开的美国女记者登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微微翘起的嘴角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谢米怡斯内伊同志,”沉默了片刻之后,楚思南突然说道,“你说为比娅特丽莎小姐开车的,会不会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
在楚思南的身后,一个瘦高挑身材的便装中年人静静的站立在那里,他那满脸和善的笑容,绝对能够带给人一种和事佬的感觉。不过真正知道他身份人,却绝对不会把他当成和事佬,相反,还会对他畏如蛇蝎,因为他不是一个小角色,他就是克留奇科夫手下的第一号干将,安全委员会对外联络处的处长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谢米怡斯内伊。苏联在国外的所有情报组织、谍报人员,全部都由这个人掌握,而国内的所谓间谍、破坏分子、白匪残余,也都经过他的手秘密或公开或秘密的处决。这一次前来德黑兰,楚思南没有带着克留奇科夫,而是带着这个“笑面虎”,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将军,那可不好说,”谢米怡斯内伊上前一步,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如果将军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能够告诉您,那个司机的准确身份。”
“哈哈,不用了,”楚思南转过头,伸手在这位自信心十足的家伙肩膀上拍了拍,同时笑道,“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身上。”
“是将军。”谢米怡斯内伊恭敬的回答道。
楚思南对这位谍报头目的态度显然颇为满意,他信步走回那方椅子的前面,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那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谢米怡斯内伊。
“我记得你也抽烟来着,来一根吧,美国货。”楚思南笑道。
“谢谢将军,”谢米怡斯内伊也不客气,他结果香烟,然后抢在楚思南之前取出火机,为两人点上。
“噢,对啦,”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楚思南指了指对面那张椅子,示意谍报头子坐下,同时说道,“你刚才说,有一位法国朋友要将我,唉,为了应付巴顿将军的宝贝女儿,我没有听清楚,现在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将军,”谢米怡斯内伊变戏法一般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掀开几页之后,看了看说道,“这个人叫乔治蓬皮杜,据他自己说,他这次秘密前来,是代表如今的‘自由法国,领导人戴高乐同您进行一项磋商的。我通过秘密渠道对这个人的底细进行了一番调查,事实证明,他所说的应该没有虚假成分。”
接着,谢米怡斯内伊又详细汇报了蓬皮杜的个人情况,包括哪年出生,有过什么重要的经历,目前在戴高乐身边的任职情况等等。
其实不用谢米怡斯内伊过多的介绍,楚思南也知道这个蓬皮杜的具体来历,本来嘛,法国战后的一任总理、总统,继戴高乐之后,第二位不顾西方封锁,坚决主张同中国发展外交关系的西欧政治强人,楚思南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楚思南在这之前,并不知道这位蓬皮杜先生,竟然还做过戴高乐的私人幕僚,怪不得这家伙在接掌大权之后,会始终如一的贯彻戴高乐政治主张。
“我们同法国之间丝毫没有什么……嘶,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同我们接触?”楚思南抚摸着下巴,困惑的说道。
“我们分析过了,”谢米怡斯内伊说道,“法国人这次选择同我们接触,应该是因为受了不久前卡萨布兰卡会议的影响。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在那次会议之后,美英两国似乎有意给未来的战后法国制造一些麻烦。”
“哦?说来听听。”楚思南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他坐直身子,好奇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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