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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                  三月春归,正是耕作的好时候。

    初初寅时,云漠就扛了锄头拎着干粮,出发去田垄间耕种去了。

    “忙完这些活计,你也歇一会。”

    云漠回头对女儿嘱咐道。

    女儿云锦瑟是睿云坊数一数二的绣娘,近些日子接了佃主李家的私活,除去平日里在绣房点卯,晚间也不得休息。

    云锦瑟油灯下的脸忽明忽暗,随着灯花一闪一闪。平日里,她并不舍得点这样金贵的物什,只是眼看着工期就要到了,再不抓紧,就该贻误了。

    “知道了,爹。”

    少女的脸上斑驳着红色,本是清丽的五官,因这丑陋的印记,一下子显得可怖起来。她手上刺绣的动作未停,对自家爹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

    自十岁,不慎烫伤之后,她的脸上就留下了这样蜈蚣似的伤痕。她本是姿容上佳的女童,如今长成了,确是让人取笑的丑女,云漠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父女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云漠这才晃晃悠悠地走了。

    此时正是好时辰,路上三三两两都是去田间干活的庄稼人,有相熟的老友,见云漠来了,忙招呼他跟上。

    一日之间,最闲适的光景莫过于此时了。

    稻花蛙鸣中,悠然话丰年。

    “这个月主家的租子又涨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众人叹道,“希望今年的收成好些。”

    “收成好些有什么用,要看主家剩多少给咱们。”

    他们所在的这处庄子,名叫江渡村,因靠近湘湖,土地肥沃,是难得的鱼米富饶之地。而此处,也正是临城首富李德贵家的田产。

    “这扒皮家的坏事做尽,难怪生出的女儿那样的德行。”

    有佃户不满李德贵,口不择言的说道。

    云漠知他说的是主家李府的二小姐思华,相貌奇丑,又为人刻薄。去岁交粮,不知怎的派这小姐来收租,硬是活生生将他们的利钱改到了三分,惹得众人大为不悦。

    若是今年再如此,只能想法子去别地赁田了。

    老友捅了捅说话的人,示意他云漠的脸色不佳。怕他疑心自己指桑骂槐,忙解释道,“咱锦瑟丫头可不一样,那心善着哩,这才是好人家的姑娘。”

    锦瑟从小在庄户上长大,为人和善,性子最是温润。虽是乡野间长大的姑娘,却自己上进,去城里学了一手好的绣活。乡亲间说起来,也都是溢美之词。只是提到长相,就都摇头唏嘘不已。

    想到自己闺女都十八岁了,还未出嫁。而邻居家的女儿,同样的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云漠就忍不住摇头。

    “我倒是羡慕你们家小秋,能嫁得好夫婿才是一生的福气。”

    被夸赞的小秋爹爹知道云漠心中所苦,忙劝道,“儿女自有儿女的缘法,不必太心急。”

    不知自己已成为话题中心的云锦瑟,为自己的虎头鞋刺下最后一针,揉了揉眼睛,看着已日上三竿,忙用红布,将肚兜等物收拾好,准备送去李家。

    这是李府的二小姐李思华,命人叫她做的。李府喜得孙儿,今岁还破天荒地发了开工的利是,一桩喜事,这庄子上人尽皆知。

    锦瑟一手女红做得好,在临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知自家有这么一个佃农的女儿,不用白不用,于是李家二小姐洋洋洒洒写了单子列明条款,要她半月之内完工,送到李府,以作她小侄子的百日贺礼。

    这么多的东西,除去丝线布料,也值得李家小姐许诺的三两银子了。想着连日的辛苦,终于就要有了回报,云锦瑟高兴地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今日她特地向绣房告了假,想着早一日送去,也算了却了这桩差事,也省的夜长梦多。

    都说这李府的二小姐是出了名的夜叉,她虽接了这桩活计,心里却着实有几分忐忑。又悬心不得小姐欢喜,吃了瓜落,又忧虑办不好差事,连累爹爹的名声。

    总之这一路行来,眉头深锁,片刻不得喘息。

    此时的李府,早已张灯结彩,初初洋溢着新生之喜。连婢女小厮们,腰间都系着红腰带,别提有多喜庆了。

    锦瑟禀了门房,在偏门处等着,不一会就来了个婢女,梳着双鬟髻,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身材瘦削,似是弱柳扶风地款款行来。

    她拿眼睛打量了一下锦瑟,似乎是嫌她脏了自己眼睛一样,就立马挪开了目光。

    “你就是送东西的绣娘?”

    锦瑟行了个礼,点头应是。

    这婢女名叫春喜,本是李二小姐的贴身女使。如今因阖府上下都忙着小少爷的生辰,只得差使她过来跑腿,心中本就存了几分怨气。此刻动作上也带了几分粗蛮,一把夺过包袱,来回翻看了几眼,便扭头要走。

    锦瑟急了,忙拉住她,露出讨好的笑来。

    “这位姐姐,不知工钱”

    “瞧你这小气样,我们二小姐还能少了你的不成,总该给主子过过目吧!“

    春喜声音尖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似得。

    “是是是,是小女粗鄙了,还请姐姐替我在二小姐面前美言几句。”

    见那婢女说得理直气壮,云锦瑟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只好一顿赔笑,全当自己小气。

    春喜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昂着头,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许是明日便是正宴了,此刻偏门进出不断,络绎不绝,皆是些送蔬果、绸布、粮酒之物的店家。眼看着门房送往迎来,云锦瑟起先还饶有兴致,可等着等着,竟是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回转的人影,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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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二小姐李思华接了春喜递过来的包袱,用食指翻了翻,一脸嫌弃道

    “还说是睿云坊出来的手艺,没瞧出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她鼻头一皱,脸上米粒大的痦子也跟着抖了抖。

    ”拿我那金丝木匣子装了,送去给那贱人去,就说是请睿云坊的睿云姑姑绣的,可别给我办砸了。“

    睿云坊的睿云姑姑,所做的绣品,千金难求。李思华这般以次充好,倒是一点都不怕被拆穿了。

    春喜素来知道她的脾性,只点头应是,捧了下去。

    片刻功夫,又回转来,还捧了一片金叶子,回禀道,”大少奶奶见了很欢喜,还赏了奴婢一片金叶子呢,说谢二小姐费心了。“

    李思华看着那金灿灿的颜色,心中很是不忿,连个婢女都能赏片金叶子,她这个小姑送了礼倒是什么也没见着,连带着看春喜也不顺眼起来。

    春喜心中高兴,终于想起门口的云锦瑟。

    “绣娘还在门口等着二小姐赏赐呢。”

    “还要赏赐?!”

    李思华一双二白眼忍不住一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要你教我做事?”

    说着竟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倒是没忘将春喜的金叶子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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