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什么反应吗？”项羽横眉竖眼, 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狐疑道。
先前看韩信的眼神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就不相信他什么都没有想。
韩信好像愣了一下, 才回过神来，表情甚至都没什么变化，稳稳当当地说：“哦。”
“哦？”项羽扬起眉毛，重复了一遍。
“老兄, ”他抬手将项羽的手掌从肩膀上轻轻推开, 一本正经地说着，指了指他另一只手里的锄头, “世上没有挖不动墙角，只有不努力的牛头人。”
项羽：“……”
好家伙, 他开始对韩信刮目相看了。
当然，他也确定诸葛亮是听不懂的。
盛世里……并没有牛头人这个种族。
诸葛亮果然没有察觉，看他们表情不对劲, 自我反省了一下, 说：“我明天就给你们织围巾？放心, 我现在熟练度高了, 很快就能做好。”
“……所以我们只是你积累熟练度上的踏脚石吗？”项羽眼神深沉。
“不啊。”诸葛亮掷地有声，“我做装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帮你补乌云盖雪——”
“我都说没必要。”项羽道，“比起修装备，你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升级你的扇子。”
诸葛亮又很淡定, 说那个不急。
他还是要先种树。
诸葛亮第二天就联系到了樱桃树的供货商, 对方住在颍川, 似乎是司马徽的邻居, 很快就约好了来送货。
正午时阳光不错, 他在竹林对面的山头上规划了一片地, 准备挖坑。
有一点项羽没说错，韩信他确实……不会干活。
扦插要用到的坑得比树种用的更深，两个人扛着锄头挖了半天，然后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大将军吗？”诸葛亮单手叉腰扶着竹竿气喘吁吁，随意地踢开脚边的石子。
韩信微微语塞：“我是权谋家，又不是神威……”
虽然他剑法还行，但技能点基本都点在了精神力上，要说物理意义上的单兵作战能力，可能也就比远程法系职业的稍微好一点。
韩信自己也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目光游离片刻，问，项羽呢？
“他的任务更艰巨。”诸葛亮叹了口气，严肃道，“我把挖水渠交给他了。从河边引水到田里，加起来至少十几里——这个月能做好就很不错啦，我本来还想着，让你去帮帮他呢。”
“……”
韩信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心有余悸地握紧了锄头柄，暗暗鼓劲：不过是一个树坑而已，简单！
等他们挖成一排树坑，樱桃树的卖家也到了，他牵着一辆马车，车厢里架着一捆树苗。
“这里的路可真难走啊。”他在冬日的阳光下抹了把汗，感叹道。
诸葛亮便顺手为两人做了一个介绍：“这位是徐先生。这是……我家打工的。”
韩信一开始看到外人还想回避，但对方似乎并不清楚长安城里的事变，看了一眼韩信的名字，只微微一笑，评价了一声好像有点眼熟。
然后他便转过头去，带诸葛亮检查货物。
韩信便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一共二十棵。一般成活率在八成左右，如果是新手……可能稍微低一些。”徐庶说着，看了看那一排坑，正好十五个。
诸葛亮说：“不要紧，我种树的技能已经快满级了。”
徐先生是个良心卖家，还兼职售后服务，在旁边指导要领。
“这个坑还要给根部再预留一点位置……”他指挥着韩信往下再挖深三五寸，这才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韩信停下动作，感觉肩膀都有些僵硬了，又搓了搓手上磨出来的茧。他正准备再接再厉，把松土一并铲出来，就听到诸葛亮过意不去道：“还是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他态度很强硬，没有给韩信拒绝的余地，弯起裤脚就下来了，韩信只得退到一旁，提醒道：“这里石头多，小心点别磕着。”
诸葛亮点点头，手指在坑底试探着按了按，挖到泥土深层，本应该是潮湿的软土多一些，但这里却特别硬实，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可能是因为在山上。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小铲子，蹲下去挖开沙石，摆弄了一会儿，突然略微惊喜地“咦”了一声：“看我挖出来什么东西——”
“别看了，这里怎么可能有什么宝藏。”韩信朝下面喊道。
诸葛亮半天没回应。
铲子被丢上来，韩信接住，顺手放回工具箱里，然后伸手去拉诸葛亮。
他撑着坑边爬出来，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抬出来，是个比巴掌大一些的木盒。用袖子擦去开口上的污泥，打开盖子，突然迸发出一股金光，刺得他们眼前一花。
“这不会是哪位大厨做的菜吧。”诸葛亮嘀咕着，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将表面裹着的黄泥拍干净，隐约看出是白玉的质地，摸着表面很有层次感，棱角分明，这图纹气派得很，好像是……
诸葛亮摸了又摸，迟疑道：“好像是个印章？”
随着“印章”的全貌露出，山体突然剧烈地一晃。
诸葛亮站在坑边，一时失去重心，向后滑过去，韩信眼疾手快拉住他，但脚下也不稳，地震尚未结束，三个人撞在一起，那印章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徐庶离得近一些，伸手去接，但也没拿稳，摇晃中又从手里滑了出去，眼睁睁看着它掉进了旁边的树坑里。
“先别动——”韩信提高声音。
等地震停下，他才先一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三两步上前，伸手探进坑里，将那东西取了出来，放在中间的空地上。
通体发亮的玉雕龙头上，一双空白的眼珠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着它，神情逐渐变化。
徐庶吸了一声冷气，低低地惊呼：“这不会就是……玉玺吧？”
韩信愣愣的，没有回答。
诸葛亮也在揉着被撞到的手肘微微吃痛。
他们互相看看，惊疑不定之时，头顶上响起了久违的全服公告。
【系统：恭喜玩家徐庶激活隐藏boss与副本剧情，得卧龙者可得天下！全新版本即将到来，祝各位玩家玩得开心！一分钟后游戏将进入更新。请还在副本中的玩家尽快结束退出，以免遭受损失……】
诸葛亮：“？”
徐庶：“？！”
韩信：“！！”
这通告声足足在天空中回荡了三遍才停下。
结束时，山坡上一片寂静。
韩信确实对得上“略不世出”的赞誉，反应比他们都快一步，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本质，抬手就将那玉玺按回木盒里，紧紧地盖上了。
他抬起头，目光深然，依次从两人脸上掠过。
徐庶沉思不语，韩信对他不熟悉，不好判断，握紧了那盒子，径直道：“今天这事，劳烦先生为我们保密。”
诸葛亮才迟缓地“咦”了一声，韩信瞪了他一眼。
“你咦什么，还不懂吗？这可是玉玺！”看着四下无人，他才着重强调了这个词。
“不会吧？”诸葛亮想的是，当初玉玺的下落传来，应该是在北方……而且，不是说被神秘怪物叼走了么？
徐庶也冷静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
“我明白。”他沉稳开口，“玉玺一事传出去，对我们都有害无益。我在颍川有些朋友，今天之后，他们必定会来追问我细节……不过放心，我会想办法瞒过去的。”
诸葛亮舒了口气：“多谢。”
徐庶看着系统记录，默念着，略一沉吟：“我记得，孔明先生住在……卧龙岗？”
家园名就写在门牌上，诸葛亮没什么好否认的，便点了点头。
“可有不妥？”
徐庶抬起头，神情逐渐凝重，像是自言自语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他余光越过诸葛亮的肩膀，瞥见一旁韩信正沉默着摆弄着那把锄头，朝他挑了挑眉毛，原本略显沉郁的神色一下子展开，变得张扬起来。
他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可以称之为“警告”的气势，突然一怔。
韩信这个名字，的确很熟啊。
那不是先前落幕的公会战上将败局逆转乾坤，论功行赏时的西汉大功臣……
淮阴侯！
嘶……
徐庶不禁暗暗吸了口气，看向诸葛亮，都忍不住替他感到头疼。
卧龙盘踞，又收留了西汉的受驱逐者……本身就足够招眼。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如今玉玺降世，聚集了这么多麻烦，这地方恐怕是再难以安宁了。
徐庶离开时，韩信依然一声不吭，反过来让诸葛亮安慰他：“别紧张，既然是水镜先生推荐的，徐元直的品性还是靠得住的。”
韩信揉了揉额头：“你哪来的信心……这么淡定？”
他吃的教训已经很痛彻了——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涉及权力、金钱诱惑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靠不住的。
看诸葛亮毫无紧张的意思，他都替他捏一把汗。
“紧张也没用呀，”诸葛亮说，“我家就住在这里，短时间内也搬不走。况且也不一定真的那么危险，不是还有你们吗？”
“哪怕你去告诉项羽，不妨看看他会不会动心？”韩信抿了抿嘴唇，对他的态度难以苟同。
“他可不一定像你想得这么多……”诸葛亮说，“唔，这玉玺你要吗？”
韩信噎了一下，看向手里的木盒，像烫手山芋一样，立马塞到了他手里。
“既然是你找到的，那就是你的，藏好吧，别再给别人看到了。”
诸葛亮捧着木盒，也有些发愁，下山时还在思考把东西藏在哪里。
而项羽正扛着锄头，站在岔路口前等着他们，深邃锐利的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晃。
他看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几步，劈头盖脸就问诸葛亮：“刚才那个全服通告——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诶。”
韩信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眼神：看吧，完全没法隐藏，见过你的人怕是都能猜出来。
诸葛亮挠了挠脸颊：“还真是……那我找个地方避一避？”
“倒也行。”韩信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你借口出游，若真有人来找‘卧龙’，没有线索，他们也只能无功而返。至于家里……”
他干咳了一声：“呃，我会帮你喂鸡的。”
项羽其实没有韩信想那么多。
他只是对传闻中的玉玺比较感兴趣，想看一看真实模样，听他俩如此一讨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皱眉道：“怎么会这么麻烦？你不就只是一个……一个普通村民吗？”
韩信淡淡道：“别人可不会管这些。”
项羽点点头，说的也是，大多数玩家都是盲目的，听到有什么消息就会一窝蜂跟风，趋之若鹜，不管三七二十一，翻个底朝天再说。别说是普通玩家，就算是高级nc也禁不起人海战术这么折腾。
这时就得佩服诸葛亮的先见之明。为了防偷菜贼，早早设下九宫八卦阵，经过反复测试调整，现在的阵法已经相当成熟。
但无论他的阴阳术再出色，到底还是个远程法系职业，特点是皮脆血薄，以及被近身就死得飞快。
两个不大合得来的打工人互相看了看，头一回达成共识：得让他出去避避风头。
“我的樱桃——”
“让徐先生帮忙种完不就行了？”项羽摆摆手，不耐烦道。
好像也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了。
诸葛亮答应下来，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该往哪里“避”。
之前他出门都是跟他们跑任务，对漫无目的之旅，他反而没有什么头绪。
回到家门口，诸葛亮无意间抬头一看，顿时愣住，脑海中的思绪也都迅速抛开。
黑白团子缩成一团，正努力地把身体拱起来，好让小熊猫趴在上面不至于掉下来。看到诸葛亮回来，那一双黑眼睛都发亮起来，抬起黑爪子，努力朝他挥了挥。
“这是怎么回事？”诸葛亮连忙上前，将小白抱起，嗅到一丝酒味，又揉了揉大熊猫的脑袋，“他这是又喝醉了吗？”
他给李白的葫芦里装的只是普通的米酒，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他嗷呜一声，四处看看，毛茸茸的身体舒展开来，恢复了人形。
“孔明哥！”明明经历舟车劳顿，杜甫还是很有精神，大约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他兴致勃勃道：“我们来找你玩——噢，这个是因为，他昨日带我们刷了一个boss，有些累了，我就让他先睡一会儿。”
“是他要回来，还是你想过来玩？”诸葛亮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推开门带他进去。
杜甫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确信地点头答道：“太白说，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我吗？”他有些意外。
不知道李白打的是什么主意，诸葛亮用新挖的竹笋招待了大熊猫团子。
他吃得津津有味，吃饱后便缩成一团抱着枕头打盹。
而这时，小熊猫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尾巴轻轻一扫，从诸葛亮的手腕上拂过。
他意识到身处何地，连忙从他膝上跳出去。
转眼间，红衣剑客踩着木凳边缘落下，抬手掸去衣摆上的灰尘，笑吟吟地朝诸葛亮望过来。
“差点睡过去了，就要错过时辰了。”
诸葛亮唔了一声，看向窗外：“已经快天黑了。”
“不要紧！我带了这个。”李白大大方方道，从袖子里摸出两张卷轴，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将其中一个抛过来。
诸葛亮接住一看，顿时被金闪闪的道具名晃了眼。
传送卷轴！
“这么奢侈？”他展开卷轴，上面已经写了一处坐标，迟疑地看向李白，“这是？”
李白说：“我们昨夜从那小镇经过，我突然觉得，应该带你也去看一眼。”
这种说走就走的心血来潮，确实是他的风格。
听到他这么说，诸葛亮反而不觉得奇怪了，此时推辞略显矫情，便点头说好。
他没用过这种高级卷轴，李白便握着他的手给他示范：“这样——撕掉就行！”
刷啦一声，传送卷轴猝不及防地在手中裂开，清脆的丝帛声一闪而过。
身边景物飞快地旋转起来，令他摸不着方向，微微地头晕，脚下也有些不稳。
一片混沌的色彩中，李白的手依然握紧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回到地面。
诸葛亮踉跄了一下，顺着惯性撞上了他的胸膛，被李白搂住肩膀，才站稳。
再抬头时，他们已身处深沉的夜幕之下，面前流水潺潺，遍布河灯，头顶星辰云河，还有漫天橙色灯火，绚烂无比。
他还是第一次见。
“每年这时候，这小镇上便会举办三天两夜的天灯会。”李白慢慢道，偏过头来，扬起笑容，眼里仿佛也有灯火闪耀，“知道这灯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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