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醒来时, 前面有个背光的影子不断晃悠着。
他定睛一看，那人背对着自己支起了炉子，蹲在边上一手护着火一手扇着风, 翻滚的水雾徐徐升起。听到动静, 对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面孔陌生, 头顶上顶着两个字：于吉。
天色蒙蒙亮, 阳光透过云层若隐若现，静谧的树林前只有潺潺流水声。
诸葛亮本应警觉起来, 一抬起胳膊便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抽出，低头看过去，手臂被绑了一截绷带，身边还有一些散落的碎布条, 沾了点血, 已经变成深红色。
身下草地缺了一大块，露出深色的土壤沙石。泥土微微发焦, 被什么东西刮出一道又一道翻滚的长条弧状痕迹，似有似无弥漫着黑气，千疮百孔。
于吉起身, 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摇了摇扇子，不紧不慢道：“此处乃‘埋骨之地’, 进入秘境者, 多少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制，如今普通的药水对你没有帮助, 我便做了些紧急处理, 冒犯之处多有见谅。”
诸葛亮心想, 医师以救人为本，一副热心肠，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冒犯呢？
突然他想起李白，连忙扭头寻找，扯动起肩膀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昏睡的时间应该不短，就算是自动回血也应该差不多恢复了，现在却依然红通通的，低得吓人。
不知道李白如何了？他虽然战力高，却也是个脆皮薄血的职业，还疏于在防御上花心思，这时候应该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万一抛下自己先一步魂归主城……
于吉轻咳一声，往下一指：“在这呢。”
他在地上用不知名的兽皮铺了一层，用树枝与碎草充当枕头，好让伤患躺得舒适一些。
和诸葛亮一比，李白此时的造型堪称灾难。大概是因为伤得太严重，被于吉尽心尽力地从脖子到腿，裹了一圈圈绷带，又敷了好几层黏糊糊的混合草药，像刚出土的千年古尸。那张风光灿烂的脸在坠崖过程中添了多道伤口，不算太深，涂了一堆红药水，看着血淋淋的，触目惊心，还有些奇怪的粉末被风一吹，扑簌簌地掉下来，大概能把盗墓贼都吓得拔腿就跑。
如果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眨了眨，眼巴巴地望着诸葛亮，他大概不一定能认出这是谁。
……形象差了些，不过没事就好。
诸葛亮弯腰仔细打量，松了口气。李白显然比自己醒得早，精神看起来也还不错，一边嚼着草药，还能含糊不清地和他打招呼：“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孔明哥你看看……？”
嗯？
李白努力朝他挑了挑眉毛。
诸葛亮后知后觉，在他的提示下翻开自己的系统面板，一路将消息记录往上拉，匆匆一目十行。
最早从“您已经进入秘境‘埋骨之地’”开始，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恭喜玩家触发“跳崖不死”光环！经验 5000，金币 50，光环下生命值已锁定，保持虚弱状态，防御力减半，速度减半，无法享受额外增益状态，新增“病弱”属性，有未知几率触发“神医”……】
【恭喜玩家获得“亡灵的祝福”，经验 10000，金币 100，力量 2，护甲 5，生命 2，精神 8，亲和力 2】
【触发秘境暴击，“亡灵的祝福”持续时间内，经验翻倍，正在计算……】
【您已提升至等级26。】
【您已提升至等级27。】
……
【已触发“小青龙的凝视”，如春风扫面，醍醐灌顶！玩家经过易筋洗髓，对技能的理解领悟又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五行之力翻涌……】
【天赋技能“呼风唤雨”已炼至炉火纯青，获得全新称号“大祭司”！】
【“大祭司”：佩戴时虚拟等级 10，自动隐藏个人战力，声望 500，可在祭祀活动中完美伪装，有000001概率可召唤神龙。备注：声望型称号可与任意头衔同时佩戴。】
……
突然间获得了两级半的经验，还附赠了一堆属性和技能奖励，已经不只是意外之喜，根本就是天下掉馅饼了……说起来，他们从天上掉下来，没被压扁成馅饼，本身就已经很稀奇了。
诸葛亮沉吟片刻，抬头询问：“什么是病弱？”
李白也从没听说过这个，面露茫然。回顾过往，在他追求惊险的升级历练中，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危难关头，半死不活地从副本**oss魔爪下狼狈地逃走，但从来只见过“重伤”的debuff，还没看到单独分离出来的属性。
“我们的奖励好像……不太一样？”他迟疑地问。
诸葛亮便与他对照着问：“你那边有获得‘跳崖不死’光环吗？”
“哦，当然有啊。”李白说，“它还给我送了一本自称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还有一本大道修仙术！”
“……”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两人一起看向于吉。这位nc对游戏术语好像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俩当着他的面讨论这个话题，他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往坩埚里加符咒，抬起头时，还浑然不觉地朝他们点头微笑。
“药马上就熬好了，我这就给你们盛出来。”这位立志成为大夫的方士兴冲冲地说，表现出十足的热心。
那坩埚里沸腾的液体吞噬掉符纸，其中又炖了不知多少药材，此时翻滚着混沌的色彩，噗噜噜地冒着气泡，弥漫看来的味道古怪得，像是某种腐烂发酵的木头，令人不寒而栗。
李白微微地打了个哆嗦，匆匆将手里现成的草药囫囵吞枣咽下去，顽强地说：“不必不必，我已经好很多了！”
于吉听到他这么说，捻了把小胡子，顺口接道：“你皮糙肉厚的，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行走江湖的人，确实也没什么大问题，这种外伤么，自己熬一熬也就好了。我本来就是给这位先生准备的……唉，他体寒阳虚，身上寒气太重导致，草药外敷没什么用，只能内服，我试着调理一下，希望能压制住。”
李白听得有些稀里糊涂，想了想，这恐怕就是那突如其来的“病弱”属性作祟。
诸葛亮也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手笔，觉得于吉所说甚是吓人。
这种时候，就到了久违的指引精灵服务时间。
诸葛亮把它从腰间络子上解放下来。
迷你精灵跳到焦土上转了一圈，四处看看，重新整理了一下信息。
“是这样的，病弱也是一种隐藏属性。”它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一般是创建角色时获得，在游戏过程中也有一定几率激活。因为受到家们的青睐追捧，在各地风靡一时。不过，正所谓，同一元素重复出现会引起审美疲劳，打击玩家积极性，所以目前被调整到只有001的获取概率——”
李白默默地想了想，还行，从山崖上跳下来没摔死的正常概率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多：“……可能，这就是命吧。”
诸葛亮：“……”
指引精灵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虽然是个除了听起来有些时髦值，除此之外毫无帮助的负面属性，但是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我们还设置了很多展开空间，力求给玩家们带来丰富的惊喜体验呢？”
“比如？”
“比如以毒攻毒，可以化解部分毒药作用；偶尔也会触发毒物相克，瞬间毙命；刮风下雨时会骨头疼，可以提前准确预报天气，诸如此类。”它的声音更微弱了，吞吞吐吐地说，“另外还有，怀孕难产什么的……”
李白震惊！
明明被绷带捆得严严实实，手脚受限，他还居然差点跳起来了：“等等，什么怀孕？”
诸葛亮：“……确实挺惊喜的，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功能。”
他捏起指引精灵，坚定地用碎布条把它卷了起来，堵住嘴，重新系到腰上。
两人对视一眼，半晌无言。
于吉把药汤端过来，诸葛亮托在手心里，等吹凉一些，再慢慢地喝下去。
“这秘境里没有其他生物，我刚才就已经发现了。”李白莫名觉得心虚，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把头转到另一边，故作正经道，“现在还算安全，不如等我们恢复自由行动以后，去找找有没有宝藏？刚进来时就获得了那么多奖励，要是能破解秘境，应该还有更多。”
诸葛亮“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他喝完了药汤，把碗慢慢放下，身上笼罩的红光渐渐退散，看来是药效发挥了，于吉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而他若有所思地，凝神望着身边焦黑的划痕，慢慢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武安君。”
李白再一次震惊，终于忍不住扯掉了胳膊上的绷带，噌地坐起：“明明是我和你一起跳崖，你居然还梦到别的男人！？”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说：“这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李白哐一声又倒了下去，一扭身变成一个毛团，趴在地上装死，只从乱糟糟的绷带中露出一个长尾巴。
“唔，其他的我记不清了，但最后看到他那柄重剑，我就认出来了，记得很清楚，拿在手里挺唬人的……”诸葛亮坚持把话说完，“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他可能来过。”
“就我所知，并没有提到白起率军征战南中的记载，”于吉听到这里，慢慢地捋着胡须，”确定不只是一个梦吗？”
“可能并不是出征，”诸葛亮沉默了会儿说，“我没看清楚他们的打扮，或许是围猎？”
那不应该只是一个虚构的梦。
“我好像还看到……一个女人，”他努力回忆着，“不，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出现，很陌生，我应该不认识的——说要把我带回去给她孙子玩。”
“……”
火狐顿时竖起了耳朵和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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