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听完孟氏童话杂编, 沉思着回到了自家草庐。
迷你版章鱼怪正挥舞着几十只触手，和十五只大白鹅打架，母鸡们窝在鸡笼里一边围观一边孵蛋。双方打得那叫一个声势浩荡, 鸡飞鱼跳，却谁也没掉血。他觉得这应该是它们感情和睦的象征, 于是没去理会, 穿过院子, 给自己倒了杯蜂蜜, 提前准备好了解酒的材料。
然后, 他把龙鳞酒从角落里搬了出来，放在桌上，严阵以待。
喝，还是不喝, 这是个问题。
做足了心理准备，诸葛亮缓缓打开了盖子。
这酒坛很小，容量不过比饭碗稍大一些, 但他对自己酿的酒心中有数，看着清澈见底, 透着果甜的香气，却很容易上头。他还是不太敢冒险，正犹豫着，突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
那动静不太像是一群鹅和一只章鱼在打架。
“鹅鹅鹅！”
他绕出门, 便看到那几只大鹅排成一列，脖子高高扬起，警惕心十足瞪着门口的方向, 小章鱼更是跳到了稻草屋上, 拍打着触手喷出一团又一团墨汁。
逆着阳光往外看, 门口投下一大一小两个圆滚滚的影子。
小熊猫甩着尾巴在木门前徘徊，大熊猫幼崽则坐在草地上，嘴里嚼着半截嫩竹枝，咔嚓咔嚓。
诸葛亮：“……”
见到他出来，小白立刻一扭尾巴，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过来，靠在他腿边，试探着用尾巴蹭了蹭裤腿。
诸葛亮审视地看着两个肉团子，许久终于开口：“既然带了客人来，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小白摇身一变，成了大白……不，还要多一个点，李太白。
这次他没有遮遮掩掩地戴着斗笠，笑吟吟地望过来。
诸葛亮也没喝醉，这会儿看他，长得确实几分卖相。眼眸明亮，五官深邃，耳旁碎发被微风拂动，在后脑扎了个小马尾，凛冽的长剑收敛了气息配在腰侧，英姿飒爽。不过似乎比他想象中年纪更轻一些，可能才刚成年。
那只大熊猫幼崽就更小了，亦步亦趋地爬过来，行动十分缓慢，好像有一种别样的从容，蹲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脑袋，伸出爪子刨地，看上去意义不明。
然后它一着急，把最后几片竹叶咽了下去。
“这是我朋友。”李白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微微歉意地解释，不是这孩子不礼貌，而是……“他还是个小学生，每天惨遭防沉迷保护制裁，只能玩两个小时……游戏里一个时辰能做什么，是吧？以至于到现在才25级，甚至还没能熟练掌握切换形态。”
“……”
诸葛亮无言震惊，原来我竟然在和小学生同台竞技！
但是，连小学生都这么努力地练级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正沉浸在这份惆怅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那边李白抓着熊猫爪子转到一边去，严肃道：“小杜同志，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知道吗？认真点！赶紧想一想口诀，实在不行，你再即兴创作几句诗……“
“嗷——”大熊猫幼崽很努力地抬起上半身表示应和，然后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咕噜噜地滚到了诸葛亮的脚边，将自己抱成一团。
李白站在后面，像一个在熊孩子面前微微惭愧的兄长：“见笑了。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今天……有幸见到孔明先生您，实在太紧张了，一大早就睡不着跑过来找我……”
诸葛亮：“……还挺可爱的。”
他顺势把熊孩子抱起来，揉了揉那团白花花的毛。
和小白形态相比，要抱起它可要费力多了。大半个身体完全压在了他的胸口，无处安放的大脑袋微微彷徨地扭了扭，最后趴在了诸葛亮的肩膀上。李白一噎，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讷讷道：
“先生喜欢就好……”
谁不喜欢大熊猫崽崽呢！
诸葛亮瞥了他一眼，说：“现在知道假装客气了？”
“……是我错了。”李白脸上闪过短暂的局促之色，很快坦白承认了自己偷吃偷喝的罪行。
在指天对地一番郑重道歉后，他又进行了深刻的反省——“经过这次痛彻的教训，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袋金子，一脸诚恳，表示：“这是我的诚意。”
“……”
诸葛亮想，算了，他也不是真的那么计较。
众所周知，半兽种族身怀天赋，拥有更出色的学习能力和更强大的战斗力，但相应的，在兽形态下，他们也会暴露出很多缺点。比如行动简单粗暴，缺乏技巧，判断能力下降，容易冲动……简单来说，可能不算是个“人”。
对于孙策发酒疯咬他脖子的事情，诸葛亮都没去跟他讨债，又怎么会对可爱的小熊猫下狠手呢？
——唉，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
还有大熊猫崽崽太可爱了。
诸葛亮把金币收进包裹里，低下头来，握着大熊猫的爪子肉垫把玩，稍稍走神了一会儿。
李白等了许久，小心翼翼的一句话把他的思绪拉回来：“所以，孔明哥哥能原谅我么？”
诸葛亮哦了一声，不肯定也不否定：“我还在等你的解释。”
……
屋子里摆在正中央桌上的那一小坛龙鳞酒，李白一进屋就眼尖地看到了，唇角微微上扬，浮现出笑意，等诸葛亮看过来，又连忙收起。
他一直抱着小杜不放手，沉迷在黑白团子的手感中，一直到坐下，还让它坐在自己大腿上，主动给它倒茶，看得李白微微心堵，但还是得先解释来龙去脉。
最开始，得从偷蜂蜜的故事说起。
那时候他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却没直接逃跑，而是留了下来——一般玩家哪里会屈尊当别人的宠物？更何况，25级的李白那时候已经完成转职任务，是个名副其实的高玩。居然会装成小动物卖萌！这谁能想得到？
诸葛亮起初并没有怀疑过小白的身份，直到看他一听到修仙就兴奋异常，直接扔下他撒丫子跑了，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李白清了清嗓子，赧然道：“那时候，其实因为……我在寻找写诗的灵感。”
大家都知道，吟游诗人的技能升级与创作直接挂钩。凭空想象到底有限，还得体验生活。虽然他自认为不缺想象力，却也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唉……谁不喜欢美色呢？能多看几眼美人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说不定就能诗兴大发，创作出千古名句！
“同行们都喜欢去逛花楼，呃，你知道的，也是因为——”他吞吞吐吐地说着。
“想靠荷尔蒙和肾上腺激素的分泌来制造所谓的氛围，酝酿所谓的情绪。”诸葛亮温温柔柔地一笑，“风流浪子永远擅长找借口。是这样吧？”
“……”
李白若无其事地挪开眼睛，望向空气，一副和他们撇清关系，绝不共沉沦、自甘堕落的姿态。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他们互不了解，他自然担心诸葛亮会生气，更不想给自己丢脸，就没敢坦白身份。
其实能预想到，诸葛亮这会儿听到解释也是要生气的，所以他才带上了黑白团子，暗自叹服一番：我真机智。
再后来……
他就快乐地去修仙了。
蓬莱秘境是个玄乎的地方，他进去转了一圈，借着形态优势躲过武安君的攻击，毫发无损地逃出来，然后遇到了一位老先生。
诸葛亮又倒了一杯茶，听李白三言两语概括了自己的奇遇，借着神秘nc直通长安，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诅咒一事，是真的。
诗人们口口相传的一夜成名也确有其事。年少不经夸，崭露头角，风光无限，一时飘了，忘乎所以然，就多喝了那么……几十杯酒。李白说到这里，微微心虚，眼神闪烁到处乱晃。
诸葛亮咦了一声，思索道：“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为何是原本模样？”
李白抬眼看他，敛起略显轻浮的笑意，总算有了几分榜首的模样，轻声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弄明白的问题。”
贪杯误事。
唉，说来惭愧，明明因为同样的原因在长安里吃了个大亏，他嗅到桃花酒的味道时，却还是没忍住诱惑，心想：我就只喝一口。一定！
一口又一口，然后……他就断片了。
那晚的事，李白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醒来时发现自己人模人样地搂着漂亮哥哥睡在地窖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这短暂的恢复效果已经过去，之后想逃，却被诸葛亮提前设下的九宫阵拦了下来，他无可奈何，决定投案自首以求减刑。
诸葛亮闻言蹙眉，仔细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弄明白了没？”
李白说：“应该和你酿的酒有关。”
他怔了怔：“可我只是按照普通的酿酒操作来的，方法还是跟邻居现成学的……怎么会有解咒的效果呢？”
李白没有马上回答，迟疑了一下。
诸葛亮继续道：“在金陵城那晚，你和公瑾分开，就是为了去找小竹的酒吧？可你怎么知道的？”
“不怕你笑话，”他笑了笑，眉毛扬了起来，显得神采奕奕，“冒险赌了一把。”
他知道王小竹和龙鳞有关，是因为在长安偶然遇到一位长辈，在他的收藏中见识过同样的龙鳞酒，还听他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有延年益寿，法力大增的效果，还能驱邪除魔，去伪存真……等等。那晚，他在院子里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顿时激发了潜意识中的记忆。
不是想起了长安的那位收藏家，而是想起了……在诸葛亮的地窖里，他莫名其妙恢复了一回，还没弄清楚原因。回顾一遍，要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同一个村子里酿出来的酒，难道和这个有关？
他心念一动，去伪存真，驱邪除魔，是不是也能解咒呢？
诸葛亮默然思考，突然怀里的黑白团子抬起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嗷了一声，显得微微兴奋。
李白看了一眼：“他终于想起来口诀了。”
诸葛亮愣了愣，连忙松开手，把团子放到了地上。团子扑哧一声化成人形，略显无措地坐在地上，一张青涩的脸微微泛红，衣服有些凌乱，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李白说得没错，他最多不超过十三岁。
“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单名甫，所以大家一般叫他杜二甫。”李白干咳一声，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我今天过来，其实也是因为他……”
“孔明哥！”杜小同志猛地站了起来，眼睛发亮，“我仰慕您许久了，给我个签名吧！”
诸葛亮：“……啊？”
他也略感无措，看向李白。
杜甫继续说：“我在成都买的家园，一直以来通过别人口述向您学了很多，这一次总算能够正式地——”
好了好了，诸葛亮连忙打住，不要这么客气。
过了会儿他又问：“等等，你家在哪？”
“成都。”
诸葛亮微微怅然：“……希望以后有机会做个邻居。”
说到这，李白不免奇怪：“成都和这里比，也没有好多少吧？蜀地偏远，多山路……进出不易，你搬去那儿想做什么？”
诸葛亮：“我想赚钱。”
一大一小俩诗人听了，都十分茫然。
诸葛亮也不忙着解释自己的想法，食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不要搞得像偶像见面会一样，说到底我还只是个休闲玩家，没那么厉害……不如坦率点，今天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
“我是来求助的……”杜甫深吸一口气，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十分踌躇。
李白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叹气：“他家房子被人拆了。”
“啊？”诸葛亮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打量自己的屋子，“还有什么能比草屋更不结实的？”
“我原先囊中羞涩，也是买的草屋，”杜甫不好意思地说，“后来赚了些游戏币，就升级成了竹屋。”
赚钱？
诸葛亮疑惑，给李白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白用口型回答：“带有钱的小学生过副本。”
“……”
“别看杜二长得小，他战斗力也不低的，”李白继续使眼色，“虽然和我比还是差了些，但怎么也有个三万吧。”
诸葛亮：“……”
看了一眼自己的战斗力，还行，升级后居然突破一万了呢！真不错。
他及时控制住没有发散思维，回归正题：“什么人敢拆房子？系统不管的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白欲言又止，同情地看了看杜甫，“系统还真管不了。”
杜小朋友泪眼汪汪：“他们为老不尊，欺负人！直接把我房顶的竹子扒下来扛走了！一溜烟钻进了竹林里，那都是深山老林，他们有主场优势……我追都追不上！”
诸葛亮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冷静下来问：“等等，你说的拆家贼，究竟长什么样呢？”
杜甫因为情绪过于沉痛，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李白说：“嗯，是一群野生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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