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虽然是太监,只因掌管了西厂,那便比朝中文武大臣还要威风,就连朝中的三公都要让他三分。
高凤做寿,比皇帝嫁女儿都要热闹。
可热闹只在外院,能进到高凤内宅的人并不多,连正三品的三法司之首大理寺卿都不能。
马世雄竟然进去了,可见有银子比有官职好使。
马世雄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二十八名护卫,这二十八人中,有十九人听名字就可以让人吓破胆。
马世雄绝不是来讲排场的,他要做到绝对的安全,所以他身边的高手倾巢而出,哪怕是从他的宅院到高凤的府上也仅仅才半盏茶的时间。他所经过的每一条街,每一个路口,都经过缜密的调查。
马世雄的轿子要在申时二刻出门,也是经过周密计划的,所以这一路上连一个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都没有遇上。
马世雄一个人进了内宅,紧接着来的就是刘化凤。
刘化凤足足比马世雄年轻了五十岁,就像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孙子。
马世雄早就想巴结刘瑾,所以见了刘化凤,就好像孙子见了爷爷。
世上没有七十岁的孙子和二十岁的爷爷,可这里却有。
高凤的内宅当然有无数的珍宝,刘化凤就好像一个贪玩的孩子,看哪儿都充满了好奇。别人都忌惮刘瑾,自然对刘化凤极力巴结。看到刘化凤这般轻佻,也都不仅暗忖:刘瑾老谋深算,这个螟蛉之子却很不上台面。
刘化凤当然没有胡乱玩耍,他看到的都是他想要看的。他看到了内宅里面有机关,也有护卫,甚至也看得出来这里的小丫鬟都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这里,当真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想要在这里刺杀马世雄,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刘化凤知道,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于是,刘化凤打足了精神,瞪圆了眼睛,不放过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这里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陆一白今天没有去山里采药,而是在库房里睡大觉,一直睡到酉时。
马世雄的家里有三十几个丫鬟、小厮,十几个厨子,再加上园丁和杂役,少说也有七八十人。这么多人要吃喝拉撒,应用之物自然需要人送到府上,米店的刘掌柜就恰好今天来送米。
刘掌柜本来蹙着眉头,因为他家的小力本拉肚子,干不了活。这时候正好瞧见陆一白,刘掌柜蹙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因为上一次他让陆一白帮忙扛米,陆一白没有拒绝。
当然,这一次陆一白也没拒绝。
马世雄去赴宴,家里的管家们都很放松,正喝点小酒打发时间。这些人对扛米的小力本根本不正眼瞧,可陆一白却趁这个机会把马府的后院瞧了个明明白白。
陆一白卸完米,再跟着刘掌柜出来马府,显得规规矩矩。直到卸掉肩头的麻片,接过刘掌柜丢过来的十文赏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拐过一个街角,陆一白将手中的十文赏钱尽数丢在一个乞丐的破碗里面……
酉时刚过了两刻,天将黑未黑,马府的小厮们忙着掌灯。陆一白紧了紧衣衫,双足一点就轻轻掠过马府后院的围墙……就在一个大胖厨子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打哈欠的功夫,陆一白就从后院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前院。
马世雄不在家,前院的守卫也很松懈,松懈到好几个俊俏的小丫鬟都不见了影子。
陆一白当然会武功,而且绝不在这里的任何人之下,尤其是轻功。所以陆一白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马世雄的沐堂。
沐堂的门口有一张八扇屏的大屏风,里面四角各有一个高几,中间一个硕大的铁梨木的雕花浴盆,浴盆的两边各有一张春凳。
而此刻左边的春凳上面就有一个彪形大汉,正在按住一个面容姣好的小丫鬟。小丫鬟半推半就,两个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正当两个人就要融为一体的时候,小丫鬟突然使劲掐了一下大汉的胳膊,说道:“不行,不行,今个老爷回来一定要洗澡的,待会儿嫣红就来刷熏香,让人撞见了多不好。”
彪形大汉的箭已经在弦上了,哪里还管这么许多,急急地说道:“那小蹄子不知道浪哪里去了,你管她作甚?老爷回来还早呢,咱们有的是时间。”
小丫鬟不依:“还是不行,七夫人刻板,事无巨细都是要过问的,咱们去东厢房,那儿清净。”
彪形大汉的双手不住地捏着小丫鬟身上,怏怏不悦:“衣服都脱了,还要换地方,多麻烦啊。”
小丫鬟嗔嘴,反手在彪形大汉不安分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道:“嫌麻烦你就别去。”
彪形大汉忙转笑了面孔,回答道:“去,去,咱们这就去……”
陆一白待这两人走远了,才从廊檐下翻进屋内,脚不沾地直接上了房梁。陆一白稳住身形,瞧准了浴盆正上方的位置,从怀中掏出来那个两爿的小竹筒,用竹片夹出炮制好的幼蚕躯壳粘在房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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