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阿房大宫当中勾心斗角的时候,李星渊三人还在回咸阳的巡天座上数星星。
和这大秦的所有地方一样,巡天座上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娱乐方式,三人消解乏味等待时间的方式还是打牌,打累了便在巡天座的地板上躺下睡去,原本李星渊望着那透明舱盖外那尽在咫尺,占满了整个视野的天空,怎么都没有睡意,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慢慢的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漆黑一片。
就像是一片倒悬于天空之上的大海,里面沉落了无数颗的星星。
这个世界没有他那个世界那么严重的光污染,因此星星格外的多。
在那漫天的星光之下,就连月亮都不显得那么显眼了。
李星渊躺在巡天座上,几乎被那炫目的星光迷住了眼睛。
“醒了?”
康丝坦斯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醒了。”
李星渊盘腿坐到了蒲团上,看向康丝坦斯。
康丝坦斯正在蒲团上打坐,双眼微阖,半睁半闭。
“你这是……”
“修炼。”康丝坦斯睁开眼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修行之道,长生之法。从来如此,不外如是。”
看着康丝坦斯这么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用字正腔圆的古汉语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种违和感还是蛮强烈的。
李星渊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打扰你了吗?”
“当然打扰了。”康丝坦斯叹了口气:“我行错了气脉,伤了肺腑——”
李星渊虚着眼睛看她。
“虽然我没有你那么神,但也能看出你绝对在说谎。”
康丝坦斯脸色泛起一阵潮红,竟然哇的一声真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紧接着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倒真的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李星渊慌了。
要是真是他打扰了康丝坦斯练功的原因导致康丝坦斯暴毙的话,那他可真的就是罪人了。
而且,他们正在离不知道地面多少米的高空,坐在一个完全用李星渊不明白的玄学操纵的飞船里面,唯一一个会驱使这件东西的人要是没了,不管泡泡如何,李星渊就真的可以等死了。
“你没事吧?振作一点——”
他赶忙上去扶住康丝坦斯,怕她就这么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可靠的近了,李星渊却听到了康丝坦斯的窃笑。
“哈哈哈哈哈哈。”康丝坦斯笑出了声,却也不敢笑的太大,怕吵醒了一边还在睡觉的泡泡。
“只是杂血而已。”康丝坦斯向着李星渊解释道:“即便是我们这样的方士,也是需要这臭皮囊的,只有打磨成了大罗金身琉璃为骨,才能达到真人的地步,因此常要排出杂血,伐经洗髓,所以只是吐血而已,没什么大碍。”
也就是说,没事吐两口血呗。
李星渊坐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叹了口气。
没事就好。
“生气了?”
康丝坦斯挪动着蒲团,坐到了他身边问。
“稍微有那么一点吧。”李星渊诚实的回答。
不诚实也没意义,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出他说的话的真假来。
康丝坦斯稍微沉默了一会。
“李星渊,你稍微有点窝囊诶。”
啧。
这女人是不是想打一架?
“那请问我是骂你几句不窝囊呢,还是出手打你一顿不窝囊?”
李星渊问道。
“不管怎么说,生气也得有点反应吧。”康丝坦斯双手撑着地板,看向了依旧是满是星星的天空:“你在这方面,倒是真的贯彻了无所执的理念啊。”
李星渊其实小的时候没那么怂来着。
毕竟他当年也是带虫子吓过老师,拿鞭炮炸过厕所,招猫逗狗,偷鸡撵鹅的猛人。
但后来走出了那个诞生的小城市之后,靠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身边就有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不如小事,小事不如无事。
李星渊就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
其实李星渊也知道自己这样挺怂挺窝囊的,他也想过在前女友和自己分手,自己又被上司踹了的时候,自己再冲到公司,当面揭穿那两个狗男女,彼此间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最后还只是想想而已。
即便现在已经不是社畜,到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面,他也暂时改变不过来自己长此以往形成的怂包性格。
不过,在泡泡降临之后,自己现在可能也算是个主角了吧?
这么说来,似乎也到了——
李星渊扭过头去,看向康丝坦斯,一脸正色。
“康丝坦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康丝坦斯一愣,也难得恢复了初见时的正经神色。
“你问吧。”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有病吧?”康丝坦斯一脸莫名其妙:“着凉了?发烧了?糊涂了?我不小心把巡天座上的冷风开太大了?”
李星渊叹了口气,继续支着手看天。
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主角。
按理来说,像是康丝坦斯这样颇具姿色的美女,难道不应该等到自己虎躯一震,纳头便拜?
至少应该面露娇羞,讷讷不言吧?
然后从此之后情定三生,九死不悔——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康丝坦斯看着星空:“只要是入了五楼十二城的方士,便都需要断绝尘缘,终生不得婚嫁。一方面是为了修行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我们手中的权利不会传承给下一代——普通方士尚有机会离开回天监,三十六天的天主却无这样的机会。”
她将手掌伸向了星空。
“若不想沦为庸碌的星星,便要如那日与月一般的孤独。我的老师大罗天,便是如此教诲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的。”
看着康丝坦斯这么认真,李星渊倒是有点不自在。
他只不过半开玩笑的随口一提,被这么严肃的拒绝反倒让他挺尴尬的。
不过,康丝坦斯这家伙不是能看出他说的是真话假话吗?难道是天太黑了,导致她的这门本事发挥不出来了?
现在确实比之前他刚醒来那会还要黑一点了。
这大概就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吧?
“一般意义上,都会把太阳和月亮认为是一对吧?”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李星渊开口吐槽了:“你看,虽然没有同类,但是它们至少还有作为对位的彼此吧?”
“一个掌管白天,一个掌管夜晚,永远无法相见,这样的关系与其说是一对,不如说是彼此避免相见的仇敌吧?”康丝坦斯回击道。
在李星渊组织语言的时候,在地面线尽头的东方,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缓缓升起的太阳将云朵熏成了玫红,铺展在整个天际,一路铺到了还未落下的月亮的跟前。
月亮缱绻的落下,落入那太阳为它铺就的玫红色的床铺之中,它最后向着那轮升起的大日投以了温柔的,睡眼朦胧的回眸,然后便沉浸在那日光尚且没有转为炽烈的温暖光芒当中,瞬息间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这短暂的,日月交辉的景象,兴许是因为他们在巡天座之上,可以俯瞰云海的原因,所以显得格外震撼。
“说那句话的人,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幕。”
李星渊说道。
沉默半晌之后,康丝坦斯说道,声音低的像是喃喃自语。
“是啊,他一定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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