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道:天下竟还有女子能得你一声赞?
玉杉反问道:臣妾平素便那般目下无尘么?
皇帝道:你倒不是目下无尘,只是,你的行止,寻常女子比不了,她们到了你的面前,唯有自惭形秽。
玉杉笑道:臣妾也不过是寻常女子,并没有皇上想得那样好,只是时势使然。
皇帝道:朕倒是有意,再造时势,推你一推。
皇帝的话,说得有些蹊跷,玉杉只道: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懂得。
皇帝道:那些南疆女子,还得你去接见才是。
玉杉道:您是要臣妾现在就回宫么?
皇帝道:那倒是不用,待到秋日里,咱们回京,你再接见她们也就是了。
玉杉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道:梓潼,有劳你了。
玉杉道:臣妾与皇上夫妻敌体,又说什么有劳无劳的。只是臣妾不敢想,皇上要将臣妾推到哪一步?
皇帝道:能推到哪一步,便是哪一步。朕便不信,你哪一日,还能篡了朕的皇位。
玉杉惊得连从榻上站起,面对皇帝,跪下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呢?这不是要了臣妾的命么?
皇帝戏笑道:哪里就吓得这个样子了?
玉杉叹道:这样的话,若是真的传了出去,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地方能容不下臣妾了。
皇帝道:你别怕,朕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吓成这样,来,起来,随朕坐下。
玉杉缓缓起来,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道:若不是这一闹,朕差点忘了,皇后是最守规矩的了。
玉杉低着头,道:皇上虽是玩笑,臣妾却不敢当玩笑听。臣妾唯有一再警醒告诫着自己。不过,皇上的玩笑,却叫臣妾想起,南疆女子进京的事,往后只怕还有。若总是叫臣妾支持着,久了,便是臣妾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有人要扒着臣妾去做不该做的事。不如慢慢将这些事,一点点分给其他妹妹们?再说了,皇上您还有文武百官的,臣妾如何便不该有几个辅助膀臂?
皇帝道:后宫的事,你说了算。
玉杉道:那臣妾就当得了皇上的旨意了。
皇帝略缓了口气道:眼看,又到一年选秀时,母后嘱咐了,要挑些懂些剑术的女子来,这个,到时候,还得你给掌眼,顺便也给自己挑几个得用的。
玉杉道:臣妾的剑术,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怕是不能挑出真的懂剑之人。
皇帝道:你只管放手去挑。朕倒是能教你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你听不听?
玉杉道:皇上请讲。
皇帝戏笑道:你求求朕,朕便教给你。
玉杉道:好,臣妾求求皇上,皇上告诉臣妾,要怎么挑罢。
皇帝道:你就这样求朕么?没诚意。
玉杉道:那臣妾要如何求皇上呢?
皇帝道:朕有些日子没听你弹琴了,一套《渔樵问答》你细细地给朕弹了,朕便教你。
玉杉道:琴桌今儿一早儿刚收了,怎么弹呢?
皇帝道:再叫奴才们搬了过来,就是了。
玉杉道:又何苦来呢?说着,站起身来,往墙上取下了瑶琴,盘膝坐回榻上,将琴放在膝上,调了调轸柱,一吟一揉地弹了起来。
《渔樵问答》讲的是隐逸,眼下弹琴的与听琴的,却是天下最不能隐逸的一对儿鸳侣。
可是,他们又都是那样地想借琴音,压一压自己一颗在俗世里滚得风尘仆仆的一颗心。
一曲琴罢,玉杉抱起琴来,便要起身将琴再挂回墙上。
皇帝拦道:唉,这便算是完了?
玉杉道:《渔樵问答》便是这么长。臣妾已然弹过了。
皇帝道:也罢,你先等一回再放回去,就这样坐着,让朕好好看看你。
玉杉羞涩地别过了头去。
过了半晌,皇帝叹道原来,你不用琴桌,也行的,刚才又挑没有琴桌做什么?
玉杉幽幽叹道:臣妾上一回还是就这么将琴放在膝上去弹,还是在南疆的黑牢里呢。
皇帝道:又惹起你的伤心事来了?
玉杉道:倒也不是伤心。就是有些没趣儿。
皇帝道:朕看画上的文人雅士,也有许多将琴放在膝上去弹的。
玉杉道:文人雅士,时常游览山水,弹琴也多是有感而发,行至一处,看到山水幽静,走了兴致,琴自然也就放在膝头了。臣妾,除却在南疆那些日子外,与寻常的闺阁女儿并无二致。又有多少出门在外的机会,能够在外面弹琴?
皇帝道:你在南疆牢里,如何也能弹琴呢?
玉杉解道:那南疆的艾丽纷兹,有意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便将琴留在了臣妾身边。
皇帝笑问道:你那个时候弹得又是什么曲调呢?是《汉节操》还是《得胜令》?
玉杉道:却不是什么常见的曲子,是臣妾在军中听过的一首曲调。臣妾初听的时候,无数兵士一起唱起,当真振奋人心。皇上若要听,臣妾弹给皇上听。
皇帝点了点头。
玉杉将琴放回膝头,阖上双目,轻调了琴弦,慢慢回想起在军中的岁月。
泼剌一声,琴声再次响起,与适才幽微淡远不同,再是激烈昂扬不过。
琴曲不长,很快便已弹完。
皇帝道:继续啊,朕还没听完呢。
玉杉道:这曲调就是这么长的。当日,上千的人一同唱这一调,不能有太复杂的调子的。
皇帝道:这曲是梓潼你所做么?
玉杉道:琴上的指法是臣妾编制的,词与调子是军中旧有的。
皇帝道:既然有词,那梓潼为何不唱给朕听呢。
玉杉道:军中的曲调,臣妾的嗓音唱了不太合适,不如臣妾将词写下给您看。
皇帝点了点头。
玉杉将琴挂回墙上,自到书桌旁提起笔来,将那词写了下来,交与皇帝。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