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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文箴听着玉杉的话,一双拳头早已紧紧握住。

    听到玉杉问起,梁文箴强压怒火,道:这些,都是真的?

    玉杉点了点头,道:是。

    梁文箴道:那你中毒是假的了?

    玉杉道:是。

    梁文箴点了点头,道:好,很好。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玉杉道:孩儿怕将来有人借南姨娘之死,在府里兴风作浪。这件事,南姨娘在日,便没少磨折小六儿。孩儿怕您误信谗言,再伤了小六儿。南姨娘之死,说到底那是她咎由自取,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此。

    梁文箴道:那我再问你,南氏从哪里来的药?

    玉杉道:药是她娘家兄弟弄来的,后来,她娘家兄弟也是因为这个,被江湖人灭了口的。

    梁文箴道:不是你?

    玉杉道:不是我。

    梁文箴松开拳头,长叹一声道:罢了,南氏一族从此绝后。

    玉杉抬起头来,望着梁文箴。

    梁文箴道:南明礼死在军中了。

    玉杉双目微阖,道:也是咎由自取。

    梁文箴看玉杉微阖双目,只当玉杉累了,道:你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玉杉深施一礼,笑道:孩儿就此别过。走到门口,忽又转过身道:明妍小丫头尚在我的凝绿轩,您若念着南姨娘的好,就留在咱们家吧,将来给小七做过陪嫁。

    梁文箴道:这你便别管了。

    玉杉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夜色茫茫,月已西斜。

    再过几个时辰,玉杉便要离开这里,以往种种,皆是前尘往事。

    月光之下,玉杉解下手腕上一直缠绕的丝线,随手掷在地上。

    南蕙香已死、南明礼已死,到如今,只剩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南明妍,不过是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完全不必再放在心上。

    从此,不需要再为那悲惨的前世而活,能复的仇,都以复过,能了结的恩怨,全都了结。大仇得报,余生漫漫,又该做些什么呢?

    月色下的玉杉,一片迷茫。

    母亲用之后的每世修行,换了自己的重活一世。而如今,她大仇得报。余下的人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呢?

    玉杉一个人昏昏噩噩地走回园中,轻手蹑脚的回到凝绿轩。

    再过两个时辰,她就要起身梳妆,随后,是繁复的礼节,这一天,她与皇帝都会很累。这个时候,她应该好生睡上一觉。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下。

    这一世重生,恍然如梦,很多事情,她都还没有弄明白,便这样,坐上了皇后的宝座。之后的日子里,究竟会怎么样,她现在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望明不明,盼晓不晓。

    好不容易捱到冬方泛起了鱼肚白。

    丫鬟仆妇开始起身准备。

    玉杉反而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黄莺轻唤:姑娘,起身了。宫里的人来了。

    玉杉缓缓睁开酸胀的双眼,道:伺候更衣。

    黄莺笑道:如今,可用不到我们了。宫里的宫女们都已经到了。

    玉杉噌地一下坐了起来,道:怎么不早叫我呢?这回子,怕是叫人看笑话了。

    黄莺道:姑娘莫急,耽误不了好时辰的。

    玉杉坐到妆台前,道:你替我将头发梳顺了,再叫她们来吧。

    黄莺道:是。

    黄莺拿着梳子,一点点地替玉杉梳着头发。

    玉杉又道:樱桃呢?

    黄莺道:樱桃打水去了。

    玉杉道:我走之后,你们一应大小事务,都得靠自己了。其实这话我说的也是亏心,以往只是你们在伺候我,我又何尝照应过你们什么?

    黄莺道:姑娘别这样说,姑娘待我们的好处,我们都记得呢。

    玉杉呵然一笑。

    一时梳顺了头发,樱桃亦端着水进来伺候玉杉洗了脸。收拾停当后,方传宫里派来的宫女伺候。

    宫里梳头的宫女,周到、有礼,手法轻柔。她的手在玉杉的头上,轻轻的盘挽,玉杉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渐渐高耸起来,一支支簪子,一枚枚钗环,九龙八凤三搏鬓的翠冠,首饰打制得精细,许多金部件都是中空的,尽量减轻了重量,也减轻了佩戴者的负担。

    这样的身份,本就不需再靠金银俗物来彰显。

    梳过了头,上过了妆,妆容简单,不过抹了粉,描了眉,略抿了一点胭脂,便算是完成。

    明黄色龙凤呈祥团纹缂丝袍服,外面是石青龙凤霞帔,庄重典雅。

    例来女子嫁衣,所著凤冠霞帔,皇后入宫,自然也是这样的打扮。只是,寻常女子,可以以凤为饰,却不能有此凤冠。能著霞帔,却不能有这石青色绣龙凤纹的霞帔。

    装扮停当,玉杉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轿。

    十六人抬的大轿,稳当、宽敞。前后的伞盖、执事无不彰显着皇后入宫的威仪。

    后面抬的是玉杉的十里红妆。那是镇南王对贞佑郡主的宠爱。

    饶是她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送与几个妹子,镇南王梁文箴给她的嫁妆,亲戚的添妆,依旧放满了三十二口箱子。

    喜庆吉祥的宫乐,伴随着绵延数里长的队伍。直到了黄昏时分,方到宫门。

    皇极门,唯帝后可行。

    梁玉杉,从此便是煌煌天朝,唯一一个能从此走过的女子。

    含元殿前,众妃拜伏,迎了皇后进宫。

    玉杉看到打头的媛妃,一身杏黄衫,织着芍药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身着相同服饰的女子。

    玉杉看到这几个女子,心中暗暗一动,这是姬以上有些身份的了,若是算上身份不够不能到此迎接皇后的婕妤、娙娥、媜媛,不知道又要有多少。

    罢了,就这样吧,既然决定要入宫,便该知道会有这些事。

    更何况,自己才是后来的。

    更何况,便是不入宫,嫁与寻常的王孙公子,不也依旧是这个样子么?

    此时的玉杉,莫名的理解了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选择了。

    原来,看着自己的夫君另有他人,真的会心痛啊。

    玉杉同皇帝与太后行了礼。便被送到了交泰殿。

    一切都按着应有的秩序进行着。

    而身在其中的诸人,早已经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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