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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杉继续徐徐地道:他们不可能直接动手,在兄弟中,我的武功算是好的。你别笑话,我们兄弟学武的天赋都不怎么样,所以,家严的意思,是想叫他们学文。这也是家严为什么要领兵来的原因。只有南疆收伏了,他才能安然将定远侯之位,给我那兄弟。

    这就开始胡编了。

    他们,如今是那么盼望着我能死在战场上,这样,便能成全梁家的一门忠烈,父亲还有可能再进一步。而后,他们便可安享富贵尊荣。而我,不过一具骸骨,也许,会有一个不错的身后名,也许会追封一个将军之名。当然,也有可能,世人再提起梁玉吉,只会说那不过是个蠢货,出师以来,一战未捷,便死于非命。你以为,你如今把我剐零碎了,他便会撤军,或是乱了章法么?

    玉杉换了口气道:根本不可能,我死了,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说到此处,玉杉口中又有了哀求之意:这位姐姐,我不知道您同拂兰关系如何,她也是南疆人,那日,她被我们俘了,不管怎么样,那时,我总没有叫人动刑。我知道,我说了不一定有用,可是,我还是想腆着脸,求求您,给我个痛快的死法吧。

    那女子道:你的宝剑就在桌上,你可以试试看。

    玉杉心中暗道:什么叫试试看,这话听得怎么这样奇怪,可是有什么埋伏么?

    那女子见玉杉不动弹,嘲道:怎么,怕了?你不提拂兰还好,你既然提了拂兰。说罢,拿眼神看了左右侍女一眼。

    二侍女会意,依次抱起酒坛,打开泥封。走到玉杉近前,兜头浇去。

    好洌的酒。玉杉摇摇头,甩掉头上的酒。

    又是一回现世报。

    那女子道:你放心,这酒里,还有饭里,都有麻药,你不会疼的。

    玉杉喘着粗气,道:等等。

    那女子问:还有什么事么?

    玉杉拖延着时间道:我浇了拂兰两坛酒,你也浇了我两坛,是不是我怎么待拂兰,你便怎么待我呢?

    那女子道:哦。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样待拂兰了。

    玉杉能拖便拖道:这个时候,你该替我把脸上的酒擦了。然后再帮我披上一件干爽的衣裳。

    那女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那侍女上前,果然替玉杉擦干了酒,再将自己的解下,替玉杉披上。

    那女子道:依着拂兰的例,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绑上你?

    玉杉道:我没有脱去拂兰的鞋袜,也没有动她的簪子。

    那女子反问道:我可曾答应过你,会让你的待遇同拂兰一模一样了?在你们这些中原人眼中,我们这些南疆人都是蛮夷,蛮夷便蛮夷吧。本来我们便是蚩尤的后人,与你们这些自称炎黄的,便该势不两立。于你们,我只记仇,不记恩。

    玉杉低声喝骂道:畜牲。

    那女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直没什么语气的她,终于带出了一点恼怒:绑了。

    麻药在发作。

    玉杉道:你今日将我剐了,来日,你丕弗城破,未尝没人给我复仇。至于你,哼,想想丕弗城的数万妇孺。

    屋顶上垂下两根锁链,一根大约有一臂长的细长铁棒,连接着锁链两端。玉杉的双手被绑在铁棒两端。

    双臂同那根铁棒形成了一个等边的三角形。

    而铁棒的高度,被调节到恰恰能让玉杉直挺挺的站立,腰柱、双腿不能有一丝的弯曲。甚至连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一条腿上,让另一条先休息一下都不可能。

    玉杉只有双腕被绑,可是周身上下,却再也没有动作的可能。整个人门户大开,此时那个女子,无论想从哪里下刀,都是那样的顺手。

    玉杉心里害怕,可是,她的肢体已经麻木了,很快,她就会连话也不能说了,然后就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不能就这样的坐以待毙,不管怎么样,不能叫她们就这样将自己剐了,在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哪怕彻底惹怒了那个女子,叫她一剑把自己杀了。也不能叫她一刀一刀的把自己剐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玉杉朗声道:艾丽芬兹若知道你背叛了她,会怎么样?

    那女子不语。身边两个侍女痴痴地笑了起来,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那女子道:此话怎讲?

    玉杉冷笑一声,道:我好歹也是一军少帅,虽然我同你说了家中那笔烂账,可是,军中未尝就没有人为我拼命,朝中未尝就没人肯为我进言。你今日将我剐零碎了,来日天兵一至,我倒看艾丽芬兹到那时,可还有路可退。你如今一点后路不给艾丽芬兹留,焉知不是你与那些与我不和之人互通款曲?杀了我,一则嫁祸于艾丽芬兹,再则,哼、哼

    那女子道:再则什么?

    玉杉冷笑一声,道:你给我一刀,我告诉你。

    那女子道:你以为我不敢。

    玉杉道:我倒看你敢。

    那女子道:我现在不碰你,不是因为我信了你的话,而是,因为你要为你的巧舌如簧,付出代价。我这个人呢,本来心挺软的。虽说是想从你身上拿点东西,送到令尊面前,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你太疼。所以,给你下了麻药,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到药劲过了,有你好受的。

    玉杉冷笑一声,阖上双目。

    那女子道:罢了,待他药劲醒过,咱们再来问话。

    玉杉并没有被药倒,或者说,那些迷药只是让她的肢体麻木起来,并不足以令她昏迷。

    此时,玉杉听到三人离去,睁开双目,抬起头来,她还能靠余光看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勒得红肿,她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如果还有知觉,那应该很疼吧。

    可是,此时的她并没有知觉,甚至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知道,很快,她就真的睁不开眼睛了。

    玉杉阖上双目,沉沉地睡去。

    当玉杉再次有了知觉时,缓缓地睁开双目,她并没有完全将眼睛睁开,只是睁开了一条缝儿,眼前的一道光,太刺眼了,她不敢完全整开眼睛。

    虽然没有完全将眼睛睁开,便她还是看到那个女子已经坐在自己面前。

    玉杉闭上了双目,由于强烈的光照,她的眼中留下了泪水。

    那女子看到玉杉流下的泪,道:醒了就别装了。

    玉杉并未睁开眼睛,而是鼓起勇气道:光太亮,睁不开。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那女子道:无妨,很快你就再也不用睁眼了。

    玉杉道:是么?

    那女子道:刚才,我一直在想,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既然这么着,就从眼睛开始吧。

    玉杉道:你是打定主意一点余地不给艾丽芬兹留。既不给她留,也不给你自己留。我要是你,就从无关紧要的地方开始,那么,到最后,丕弗城破时,我虽成残废,却还留下条命,总还有讲和的余地。

    那女子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一定会输。

    玉杉道:丕弗城中一共多少人?就敢号称‘十万儿郎十万兵’?人有志气是好事,可是这志气要是靠说空话来支撑,就好笑了。这句话,说给别人听,也说得是自己。自己重生以来,全凭一口血气,一再地一意孤行,终落至此,斯是可笑,亦复可叹。

    此时,玉杉一直不曾睁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她一双盈盈泪眼用力盯着面前的那个女子,道:丕弗城里,真能称得上战士的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两万有么?现在丕弗城外,我们驻扎的就有两万人。两边拼干净了,我们昭阳城里,还有一万人。你那两万人,拼完了可就真完了。可是,我们拼完了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将士南来。更何况,就凭你们还拼不过我们。

    那女子道:我们拼不过你们,那怎么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

    玉杉有些羞赧地道:是我没听父帅安排,妄自行动了。

    那女子道:哦?这又是为了什么?

    玉杉道:那日,我看见你们有小股队伍,与我们西南一营起了刀兵。我们明明有很多人,却无人增援,我不忍心,就过去了。

    那女子道:临阵抗命,你就是回去,怕是梁侯也不会饶你吧。

    玉杉道:不会。

    那女子又道:难怪你一再要求速死?你再乖些,我问什么,你便说什么,说不定我还就能同意了。

    玉杉道:父帅一向刚愎自用,很是看不上我,我虽有少帅之称,军中之事,他却一向不同我说。你若想从我这里拷问出军中有何重要安排,问不出来了。

    那女子道:没关系,只要我问你什么,你肯说,就行了。

    玉杉与之周旋道:你想问什么,问便是了。我能说的,便说,不过,真遇到不能说的,我是肯定不能开口的。那时,我也不求什么速死了,便是求了,你也不会允诺。只求你,便是真要拷问,别给我弄残了,也就是了。这样,将来你能过得去,我也能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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