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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回:出事总在云雨时

    凤染尤为淡定,她当初赁下靠海那片荒地,为的就是日后可以贩盐。只是当时时机不够成熟,她才放缓这件事的进程。

    凤染本来打算在今年年底前,把侯府出资入股或者预计要开办铺子规整清楚;待来年春天再将手里的几块耕地种植明白。到那时候她才有精力专注贩盐这件大事。

    北黎王朝对贩盐的管制时轻时重,如今较大的产盐场大多聚集在北黎南方。长此以往,北方盐量供给不足,故给私盐的发展设出空间。对于这个现象,朝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简意赅,把朝廷的盐官们摆布明白,他认定你为正规盐商你便是,他认定你为私自贩卖你也没法子反驳。

    凤染在这大半年里陆陆续续探清内况,至少大致轮廓早已摸清楚。锦县无人贩盐,锦县的食盐都是在盛州那边购买回来的。而倒买倒卖的盐商正是王夫人的母家。只是他们家很懂得低调,没有打着王家的旗号,对外宣称的是葛家的名头。

    葛家和王家内有联姻,两家利益早就交缠到一起。师爷葛京正是葛家子弟,这也是他能来到苗刃齐身边的主要原因。

    凤染没打算抢王家的营生,反而还想依靠他们家的销路。王家进购谁的食盐都是卖,只要她卖的比盛州那边低,王家不可能不动心。

    至于造盐的整个过程嘛,她一靠着海边有先天条件,二有丁易为她寻来懂得这方面的师傅们,三有康镇这支力量的支撑。只要撸起袖子干起来,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凤染也明白,这件事一旦做了就是彻底公开侯府的底细。雒都那边知道以后,隋御之前所有的伪装将荡然无存。

    还有一方面,凤染手头可调动的银子还不够。她已经把眼光放到钱庄上,只是拿什么做抵押,找谁做担保人还未想好。

    “我还没考虑成熟,干什么要对你说?丁易出卖我,是对我没信心?等我回头收拾他去。”凤染撇撇嘴,哼道。

    隋御伸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下,宠溺道:“我娘子怎么这么厉害?”

    凤染躲开他的手,眈向他,说:“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尘哥他们起争执?”

    “凌恬儿。”

    “什么?”

    “还有松针。”

    “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凤染越听越迷糊,将凌恬儿和松针放在一起干什么?

    原来侯卿尘经过反反复复推敲,替隋御想到一个一石多鸟的好计策。

    凌恬儿对隋御的执拗情谊众所周知,要想让她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单靠隋御单方面回绝还远远不够。就算东野再弱小,凌恬儿也是一国之郡主。除非建晟侯府和东野再无任何交集,他们俩一辈子不相见,才算分割的彻彻底底。

    不然凌恬儿还会隔三差五出现在隋御面前,这样一个不讲道理、不顾他人感受的郡主,任谁都无可奈何。因为她是郡主,莫说杀之,就是打骂一顿也得看看东野国主的面子。

    从当下的局势来看,建晟侯府不仅不能和东野断绝一切来往,还得跟东野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只有这样,建晟侯府才能在北黎朝廷和东野国的夹缝中生存下去。

    侯卿尘就是思虑到这些,才动起“歪”脑筋,想把松针和凌恬儿撮合在一起。

    “尽管我和松针心里都很清楚,我们俩没有半分亲戚关系,只是恰巧都姓‘松’而已。可他这个侄儿,我怎么着都已认下。”

    “你们想推松针上位,让他继承下一任东野国主?”凤染瞠目结舌,侯卿尘不愧是出自清王府的谋士,也只有他敢往这个高度上筹划。

    如今东野外忧内患,百姓们饥荒不断,各大族帐明争暗斗,尤其大郡马和二郡马两家之间对国主宝座的觊觎,更是司马昭之心。

    “我们都见过凌澈,他年岁不老,身体强壮,为何会突然病倒?这一病拖拖拉拉得有半年光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幕?”

    “侯爷的意思是东野朝堂将会发生大乱,国主之争不久就会爆发?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凌恬儿招谁成为郡马?凌澈三个女儿的郡马均有继承权,你们想把宝压在松针身上?”

    凤染再次转身,俯身看向紫檀大案上的这副舆图。开采阜郡铁矿,找到发展阜郡的方式。由一个郡的力量作为支撑,松针完全有资格和其他郡马相对抗。况他自己本身就是护卫府的少将,对家乡阜郡、对整个东野都有强烈的责任感。

    松针没有理由不愿意吧?只是凌恬儿能愿意吗?他们这是在乱点鸳鸯谱。再则就算凌恬儿点头答应,松针也如愿登上国主宝座,他就能和建晟侯府持续长久地合作下去么?

    卸磨杀驴的事简直不要太多,隋御、范星舒、古大志他们谁没有经历过?怪不得隋御会和侯卿尘起争执,这个风险比贩盐还要大。

    若赢了,侯府的实力剧增。他们将从此抬起头来,再也不用像敝履一样被雒都朝廷摒弃,也再不用担心会被不明来路的人给暗杀掉。

    若输了……不,隋御不会输,隋御只会赢!他已然跌落谷底,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从深渊里往上爬。

    “凌澈应该能满意松针成为下一任国主,大郡马和二郡马都太过有野心,把国主之位传给他们,东野很容易改朝换代。但松针不一样,他是东野军人,他取而代之的概率非常小。”

    “这些都是尘哥想出来的?”

    隋御拿着灯烛照亮昏暗的舆图,他垂下凤眸承认道:“没错。”

    “侯爷最初反对?”

    “我不是反对,只是觉得这步棋会走的很艰辛。”

    凤染笑了笑,说:“星舒的意见呢?”

    “他倒是很激进,他比我自己还想要翻身成功。”

    隋御这是话里有话,凤染咂摸出来,笑道:“咱们别夹带私情,从大局出发,星舒和尘哥的判断不可取么?”

    “你得亏是个姑娘家,倘或是个男儿身,这心要比磐石还得硬。”

    凤染满不在乎,伸臂勾在隋御的脖颈上,冶笑说:“隋御,你就没动心做凌恬儿的郡马么?凌澈那么看好你,他想把国主之位传给你也不是不可能的。整个东野的江山放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要?”

    隋御钳住她攀上来的臂弯,凤眸深敛,说:“没有东野我照样可以翻身,可没有娘子我怎么站得起来?话本我看了许多,花言巧语也学了不少。娘子要是喜欢听,我便细细地说一遭。”

    “说?我要你做!”

    “我做的很好,娘子要不要试试?不管榻上榻下,我都不会让娘子失望。”隋御嗅着她的气息,蹭到她的颀颈上。

    凤染终于没有躲闪,她兀地上前亲了隋御一下,笑弯弯地说:“试试就试试,你以为我怕你啊?”

    隋御将凤染抱坐到紫檀大案上,他伸出长指把凤染按压到案面上,继而伏在她身上,不容置否地道:“你允了就不许再反悔,我绝对不会在中途停下来。”

    “啰嗦!”凤染装得特无畏,其实心里已怕的要死。

    突然间,但听霸下洲梁顶的瓦片上发出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郭林等一众家将的追杀动静。

    隋御扯下外衫将凤染裹得严严实实,他气得凤眸涨红,一臂扛起凤染回到卧房床榻上。

    “府里有人闯进来,让宁梧过来护你,我出去看下情况。”

    凤染还没有从刚才的温情中缓和过来,她眸色微迷,淡然顿首:“注、注意安全。”

    宁梧很快把隋器、邓媳妇儿和紫儿送到凤染这边来。她自己守在门口,透过黑漆漆的窗子向外观看。

    凤染冷静半日,才算彻底回过神。她披着衣衫走到宁梧身后,说:“侯府守卫的已经这么严密,到底是什么人还能溜进来?”

    “是高手。”宁梧判断道。

    “高手?”

    宁梧侧头凝望凤染,诚实地说:“夫人,我预感是雒都的人。现在不清楚是几个人,也不清楚郭林他们能不能把人给抓住。”

    “这消息走漏的真快。”凤染心下一窒,可这个准备她早就做好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惶然。

    “范星舒是大内高手,古大志他们也是军中翘楚。整个侯府皆按照他们的设定来布防,可外人还是钻了进来。”

    宁梧扶着凤染坐到一把圈椅上,愁眉地往下说:“锦县上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不然侯府的老底儿早就见光了。他们一定来自雒都,我肯定。”

    凤染五指握在扶手上,眸色对上宁梧的目光,试问道:“是校事厂还是都察院?”

    宁梧也已想到这两个衙门。要是都察院派人下来,侯府就是遭人举报了。可都察院那边放下来的大多都是监察御史,算是文官。但也不能排除派个身手好的官员下来调查。

    如果是校事厂的话,问题就严重了。这是北黎王朝的特务机构,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厂中厂卫全是从禁军中选上来的佼佼者,功夫了得,而厂中总督往往都是内廷首席太监。北黎现在真正的主宰者是曹家,校事厂为曹家差使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管怎么说,建晟侯府终究被雒都朝廷重新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