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爷哟~”
凤染撇下隋御,颠颠地跑到庭院里,半俯下身子瞧向郭林,“还能起来不?”
众人纷纷围上来打趣儿,老田、老卫起哄说:“郭将,不行咱就认个输,有啥丢人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哪。”
“就是,就是!”隋器和紫儿也在一旁拍手笑道。
宁梧负着双手,轻点下颌,一步步走近,冷峻地说:“这局不算数,我们再比一次。”
闻言,郭林觉得愈加难堪,咬紧牙关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粗壮的双臂向四周一甩,放出狠话:“你们都站远点,小心小爷我误伤你们。”
隋器拉起凤染就往后跑,笑眯眯地道:“娘亲快闪开,郭叔叔要发威啦!”
凤染咯咯地笑起来,眼眸睇向宁梧。她亦不多言,只把两手袖子往上撸了撸,“夫人的银子输不得!”说着她稍稍弓下腰,以便让自己下身站得更稳些。
“我念你一介女流,刚才手下留情……”
“少废话,磨蹭什么?”
凤染打断郭林,根本不给他适应的时间,脚下忽然加速,动作灵敏地朝郭林跑去。
郭林嘴里低骂了两声,一抬手就把冲自己跑来的宁梧胳膊给钳住。他单抓住一臂,欲去抓另外一臂,岂料宁梧足尖一点,以郭林抓住自己的那只胳膊为轴心,凌空倒跃至郭林身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把庭院众人惊得,直呼:“太厉害了!”
待郭林想要再转身时,已为时已晚,宁梧自他身后跟蜘蛛一般,四肢死死地勾在郭林背面。
“郭将,你这脖子我再用点力,便断了。”宁梧攀在他后背,狰狞地笑,“我最多就是这条胳膊让你拽脱臼。一条胳膊换一条命,我太值了。”
“你,你……”郭林恼羞成怒,“你这都是江湖功夫,背后使阴招的小把戏。”
“哦?是么?”宁梧笑意更深,附在郭林耳际边,“既如此,我和郭将比比刀剑也可以,不过——”
宁梧眼瞟到郭林后颈,略带嘲讽地说:“郭将是不好意思了么?脖颈如此烫,双腿抖得这么厉害?”
“废话!”
宁梧身前那最柔软的地方就贴在他背后,她还靠在他耳边讲话,让他这多少年都没开过花的老铁树情何以堪啊?
“你赶紧下来!”郭林没法子说实话,那样搞得他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不放手,我怎么下来?”宁梧仰头大笑,“郭将,假使外面有人给你弄个美人计,你一准儿得沦陷呀。”
宁梧终于从郭林身上跳下来,拍了拍两手,正想寻觅一把刀剑使使。
“宁姑娘!”水生突然喊了她一声,“接着!”他把自己的佩剑借给了宁梧。
“谢了。”宁梧在手中掂量一下,瞬间拔开剑鞘,一股寒冷的剑气随之袭来。她把剑鞘扔回给水生,提着剑柄绕出一圈剑花,“水哥儿,这剑秀气了些,杀气不足。”
再抬首时,对面的郭林已亮出一柄长刀。气势汹汹,像极了贴在大门上辟邪的年画。
“刀剑无眼,休怪我刀不认人。”
郭林再一次说出豪言壮语,这一次他先发制人,率先出招,一刀从宁梧头顶上劈下来。
宁梧横剑向上抵来,却被郭林用蛮力压得死死的。他们俩“交战”这么久,终于有一次是郭林占尽上风。
郭林訾笑,自认女子力量弱小,在这种真刀真枪的比拼中,自己一定能够取胜。
“娘亲,你说这次谁会赢呀?”隋器摇了摇凤染的臂腕,“宁姨姨好像挺不住了呢。”
凤染不懂得这些,只是通过刚才的比试,好像摸清楚点儿宁梧的套路。
“宁梧在探郭林的底儿,不让郭林把能耐都使出来,后面怎么找破绽致胜?”
“我听不懂呢!”隋器挠挠后脑勺,“娘亲说的是啥?”
“我瞎说的,大器不用明白。”凤染揉了两下他的小脑袋,“好好看着便是。”
就在凤染和隋器言语之际,那边的宁梧已把剑尖抵在郭林心脏上。
凤染一怔,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就那么几个来回,宁梧已完胜了?
郭林自觉丢人,一径把长刀甩在地上。众人都不敢随便言语,担心大年下的,再惹郭林发脾气。
宁梧倒是随性,先是还了水生的剑,再从地上帮郭林把刀捡起来,收回鞘中。
“郭将,承让。”宁梧把长刀还给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刃器,就这么丢下可舍得?我的剑丢在半路,如今想找都找不回来。”
郭林稳了稳气息,转身接过长刀,叉手说:“是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刚才有点激动,多谢宁姑娘替我收了。日后我定勤恳操练,下一次,绝不会再输给你。”
“好,我等着。”宁梧笑笑,又转首问向水生,“水哥儿,咱们俩怎么比试?”
水生一个劲儿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宁姑娘,我甘拜下风,绝不是你的对手。”
“不一定的,你不要试试?”
“不不不!”水生嘻嘻哈哈地道,又吆喝众人,“大家都别围在这啦,该干啥干啥去吧。”
一众人说笑散开,宁梧却拦住郭林和水生的去路,向他二人摊开手掌,“拿钱。”
二人相互对视,各自从身上取过一两银子,交到宁梧手里。
宁梧满意地点了点头,跑回凤染面前,傲娇地说:“夫人,给你。”
“额……”凤染不尴不尬地笑道,“你留下吧,过两日上元节,出去买小食吃。”
“那小的就收下,到时候给大器花。”宁梧拉过隋器,“走,跟我去那边玩儿。”
“去哪啊?”隋器不情愿地让宁梧拉走,“娘亲,我去方炮竹啦!”
凤染这才回首,方见隋御兀地在冷风中坐着。他坐在轮椅上心痒痒,不管不顾站起来又不成。刚才只顾看宁梧和郭林比武,愣是把隋御忘到脑后。
“侯爷~”凤染低首走回廊下,“刚才真精彩呀!”
整个过程隋御都看在眼里,很明白郭林和他自己这种武将,上阵杀敌没什么问题,但论单打独斗和暗杀谋略,显然宁梧更胜一筹。宁梧在力量上不敌男子,可她照样能把郭林“杀”了一次又一次。
“你还记得我在这儿?娘子对待夫君可真好。去岁除夕,你待我不是这样的。那天……”
“打住!打住!”凤染翻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像个怨妇似的?我以前对你啥样,现在对你还啥样呀!刚才就是看的太入迷,宁梧确实很飒气啊。留下她,是正确的选择吧?”
隋御“嗤”了一声,抢白说:“谁是怨妇?我怎么就是怨妇了?”
凤染绕回轮椅后面,推着隋御往后院厨房走去,“你不是,我是,总行了吧?”
“有她在你身侧,我可放心些。以后出门,一定要把宁梧待在身边,听到了么?”隋御严肃起来,半日没等到凤染回应,倏地抬高嗓门,“本侯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凤染懒得理他,低头瞅了瞅脚边台阶,后院厨房可没有特意为轮椅铺路,修建侯府之人怎能想到,有一日残废的侯爷能来到厨房里?
“你起来吧。”凤染往身后瞧了瞧,“慢点,别起得太顺溜。我知道你不耐烦,轮椅早就坐不住,恨不得绕着侯府跑上几圈。那次拉我去小花园,还有救宁梧回来那夜,你也在庭院里走动过。”
“娘子是希望我不要掉以轻心,我明白,我坐得住。”隋御扶着轮椅扶手慢慢站起来,装得腿脚特别痛苦,“先前不被探子发现是侥幸,不代表哪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凤染上前扶住他,敛笑说:“你知道就好。”
“你还想说……”隋御故意把重心压在她肩头,敛颔道,“若我想找宁梧切磋,也把地方定在霸下洲里才是。”
凤染仰头,眨了眨眼眸,“你咋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你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隋御一手在她下巴上捏了捏,“你都看出来我想跟宁梧交交手。”
“别闹。”凤染把他的手打掉,“你要来做什么?都进来了,还压着我干什么?”
隋御和凤染一起往厨房里瞧去,只见李老头、邓媳妇儿等人均往窗外望去,指着零星亮起来的炮竹低低说笑。
真是太委屈大家了,凤染扶额,甩开隋御就要往案板面前冲。
原本还在假惺惺望向窗外的李老头,一下子蹿到案板前方,紧张兮兮地阻拦道:“夫人,你不要过来,咱家现在是宽裕不少,但不能浪费粮食。你就……去那边洗碗吧。”
李老头讪笑,露出没有门牙的嘴,仿佛去年发生的那些荒唐事还在眼前。邓媳妇儿早有耳闻,一壁帮凤染褪下氅衣,一壁帮她系围裙,“夫人,咱刷碗吧。”
凤染努努嘴,嘟囔道:“又不让我干。”
隋御长臂一拽,直接把凤染薅到自己身后,邓媳妇儿举着围裙愣在半空。
“我跟你们包饺子,你在我身边学着。”隋御绷着脸道,“要好好学,知道么?”
隋御不管邓媳妇儿他们怎么看自己,也没有系围裙,正正经经地走到案板前,见饺子馅已和好,就差擀饺子皮。随手拿起擀面杖,有板有眼地擀起来。
“你真会干啊?”凤染蹭到隋御身侧,“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别乱动。”隋御用擀面杖敲了下她的手,“李老头,你看住她。”
李老头一面笑着称是,一面停在原地不过来。老人家什么看不明白,才不会上来扫主家夫妻俩的兴致。
凤染突然很想使坏,抓了把面粉就往隋御鼻子上抹去。隋御没有避开,被她弄得满脸皆是面粉。
“是你逼我的。”隋御放下擀面杖,“快说你错了,不然……”
凤染撒腿就跑,却让隋御环住腰间给拢了回去。他回手抓起面粉,吓唬凤染要抹在她脸上,“说你错了,不然我涂你全脸。”
“我,我……”凤染懊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然,说你喜欢我也成,快点!”
此言一出,李老头、邓媳妇儿等人再次望向窗外,大过年的,两个主家就不能做个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