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弟，何出此言？”
嬴政压下心头惊疑，忍不住追问。
他也自认为开创的功业，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更是因此招来一些儒生的嘲讽。
却没想到一个隐居山野的人，会对他如此肯定。
秦阳自然看到了这个时代对于秦朝政策的抵触。
但始皇帝的远见和谋略，又岂是常人能够理解？
没有车同轨书同文的改变，就没有华夏文明后世数千年的辉煌书写。
没有驰道和长城的抵御，就没有大汉民族血脉延续传承不绝的可能。
当然，普通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影响。
他沉吟了一下。
幽幽道：“都说陛下为了开疆拓土才残暴灭了六国。”
“殊不知打，是为了和，是为了天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毕竟诸国在周商以前便互为一个整体，尽属我华夏族群！”
“而陛下推行大一统的治国方略，更是让我华夏族群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大融合，真正的血脉相连。种种措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所以，始皇帝之名他担得起，更称得上千古一帝！”
“千？千古一帝？”
嬴政身形微颤。
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上次来时，就发现秦阳对大秦并不抵触。
却没想到，竟能从他嘴里得到这么高评价。
不过秦阳说的没错，他灭六国结束诸侯争霸。
最大的愿景就是想要百姓安享太平，开疆拓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举。
至于君临天下后，施行大一统的政治策略。
也是为了融合各国百姓，巩固大秦基业，让这太平延续千年万世。
这一刻，秦阳也显得有些激动。
他没有回应嬴政，而是直接站了起来。
朗声反问道：“诸位可知南越驻军将领任嚣和赵佗大人？”
“自然知道，如何？”
蒙毅听得心神狂跳，忍不住插嘴。
“如何？”
秦阳瞟了眼蒙毅，昂然扫视周围众人道：“陛下曾在在两位大人统军南下时密令，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非我诏命，不得北上回朝！”
“以致于后来任嚣严令赵佗：即便秦有乱，南越驻军不得王命，亦不可勤王。若秦人北上，华夏从此无南海矣，陛下天下一统的毕生宏愿便不存焉！”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胸怀？”
“纵然大秦有灭国之危，也要赵佗将军固守南越，为了什么，为了继承陛下天下归一，不使南越脱离华夏之志。即便国之不存，亦为华夏秦土，亦有秦人血脉。”
“甚至我大秦驻军三十万北守匈奴，二十万死守边关，五十万镇守南越。后又南迁六十万秦人与各族融合，导致现今关中和咸阳的老秦人已不足三成，又是为何？”
“全都是为了我华夏文明的火种，为了我华夏民族的血脉生生不息啊！”
静！
整个院落死一般的寂静。
秦家庄的村民们像是第一次见到秦阳一样，陌生而又敬畏。
庄户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对大秦的暴政恨之入骨。
然而今天。
他们听到了什么。
始皇帝并没有错？
治世谋略全都是拥有大智慧大胸襟，高瞻远瞩的旷世举措？
这些话虽然刺耳。
但细品起来，仿似又很有道理，让人热血澎湃！
尤其是嬴政。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确严令过任嚣和赵佗不可随意调军北上，唯愿守住南越，华夏一统。
然而却并不知道任嚣后来又给赵佗说了些什么。
遵奉王命没有错，可他并没说过让他们连灭国之危也不勤王啊？
看来回去得问问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这些话，怎么听都不像任嚣现在敢说的。
灭国之危？
他在，谁人敢言灭国，简直天大的玩笑！
他严重怀疑，这与秦阳之前提到的徐福返回和沉璧事件一样，是任嚣还没有说过却即将要发生的事。
但秦阳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看着激昂陈词的秦阳，他就像看到了一团迷雾。
甚至不知不觉间，他还从秦阳身上看到了一丝睥睨天下的帝王孤独。
那种要为华夏民族四海归一，为亿万黎庶开创太平盛世的万丈豪情。
和年轻时的他，何其相似？
“秦阳公子见解，当真非同凡响！”
久久插不上话的王贲，更是红着脸大赞。
他南征北战，最在意的就是征战功绩被人肯定。
秦阳肯定陛下谋略。
就是肯定了他们这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价值。
然而看着村民们犹豫迟疑的神色。
秦阳像是有些酒意上头，并没有停止。
他深吸可一口气，激动又道：“有人说陛下是暴君？苛政剥削？焚书坑儒？何其大谬也！”
“不杀有功之臣，不斩六国王侯！”
“就连荆轲行刺亦未杀燕国一个百姓，这是暴君所为？”
“他树立保护人犯权力的法度，允许自诉辩解，允许农忙返家。这是剥削？”
“至于焚书坑儒就更荒谬了。”
“因为他坑杀的是妖言惑众的行骗术士和个别儒生，焚的是六国律法和野怪杂谈无用之书。而真正焚书的，其实是后世一个叫项羽的，他焚烧秦宫万千藏书，残忍屠戮十城人命，那才是暴……！”
秦阳突然一个激灵！
哦擦，说漏了？
看着四周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瞬间酒醒。
连忙示意宋山招呼村民们离开，制止嘴杂乱传。
“先生！”
眼眶泛红的嬴政，早已目瞪口呆。
他冲着秦阳就是一礼，道：“某替陛下谢先生美名盛赞。”
说着又一把抓住秦阳的手臂，神色凝重道：“然先生是说我大秦真的要亡了？项羽何许人也，竟能灭我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