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那日，亲朋云集，热闹异常。
今上亲临，可谓是给足了面子。满城勋贵都在猜测这位朔北来的大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有心人已经开始打听起她的亲事，得知自幼便有娃娃亲，难免有些失望。
当得知定亲对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又动起了念头。
将军府内从里到外上上下下都透着喜庆，除了赵卿卿。她魂不守舍地坐在铜镜前，任由旁人给她梳理头发。
她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大姑娘好了吗？主宾和赞者来了。”
她没有母亲，充当主妇的是左相郑俞的老母亲。主宾请的是大儒孔行知的妻子吴氏，赞者是施明月。来往另有许多人，赵卿卿只觉得日头耀眼，分不清楚谁是谁。
施明月笑嘻嘻凑过来，“论起来，你要叫我姐姐的。”她手里拖着托盘，里面放着几根造型各异的头饰。
赵卿卿只觉得眩晕，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上一次，有这么不好的预感，还是上一世赵元遇袭。她心中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换衣，祭酒，用字。
繁复流程后，赵卿卿有了个字。赵卿卿，字珂。
“赵珂。”
赵元看着面前的人，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朕带你去见祖宗。”
他伸出手，赵卿卿一愣，缓缓将手放在对方瘦且宽大的掌心里。
“报！”
“大姑娘呢？我要见大姑娘！”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赵卿卿转
头，就见赵略带着一小队人要冲进来，却被侍卫们拦住。场面一时混乱。
“压下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说。”难得的好心情被打断，赵元有些不耐烦。
赵卿卿挣脱他的手，沿阶而下，挥退那些侍卫。今日值守的人里有孙陈言和陈北，见她冲过来，齐齐后退一步，让开道路。
赵略见了她，神色一松，疾声道：“大姑娘！将军重伤。”
赵卿卿倏然睁大眼，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辽人？”
“是西夏。”赵略连日赶路，已经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角，声嘶力竭。“姬家叛了！”
赵卿卿眯眼，看向站在人群里观礼的姬其光，赵琼玉已经默默走过去，立在他身后。
“孙指挥使，还请拿人。问月，带他们下去休息。”
周遭人议论纷纷，赵卿卿转身，看着立在台上的赵元，快步走过去。
“皇伯父，继续吧。侄女还有些事情要做。”
赵元面色阴沉，几乎能滴下墨来。姬家人，又按耐不住了吗？想到先帝对姬家人的评价，赵元只觉得嘲讽。
得一可安天下吗？若是两个一起反呢？是要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笄礼继续，跪了祖宗牌位后，拜见长辈，无论是跪着的赵卿卿，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的赵元，周身都充斥着低气压。陈北不由想着，莫非这位大姑娘，真是陛下的亲生孩子？
满堂宾客也不由诧异，这位大姑娘好胆量，面对隐
隐含怒的陛下，竟是半分胆怯也无。流程走完，赵元径直带人离开。赵卿卿吩咐司尚食招待好宾客，径直去了后院。
赵略等人已经休息一会儿，见她过来，连忙起身。
“大姑娘。”风餐露宿，连日赶路，赵略状态并不好，他义愤填膺道，“杜文澈叛了。”
“杜老将军的儿子？”赵卿卿皱眉，“杜老将军叛了吗？”杜文澈不算什么，若是杜老将军也叛了，才是问题。
赵略摇头，“杜老将军放话，要与杜文澈断绝关系。”
赵卿卿正要说话，赵琼玉和孙陈言带着五花大绑的姬其光过来。孙陈言面上肃然，“大姑娘。陛下有令此人任您处置。”
“珂，美玉也。这个字，不太好。”姬其光并没有挣扎，尽管被绑着，也不狼狈。仍旧是仙人般的模样气质。
赵卿卿垂下眼帘，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陆广为什么联合西夏，而不是辽？”
“故国与辽人有仇，六光不会和他们合作。”
姬其光盯着赵卿卿，淡然道：“天下大势如此。我告诉过你，分分合合才是正理。”
“打他！卿卿，打他！”施明月窜出来，递上自己的软鞭。“往死里打。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勾结外敌。”
赵琼玉盯着那根鞭子，眼中隐隐有光彩浮现。
“姬其光啊，我叫你一声大师父，倒是没想到，教我的第一样东西，是这个。”赵卿卿拿过那根鞭子，盘在手中，试了试力道
，又还给施明月。
“不行，这张脸，还真下不去手。”
姬其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忽地膝弯一痛，身体失衡，朝前栽倒。
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下脚，我还是下得去的。”
“我猜，你想说愿意辅佐陛下，与你弟弟抗衡。”柔软的指腹抚上他的下巴，姬其光被迫偏头看向她，只看到一片森寒。这是姬其光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杀意。
“姬家人的戏码……”少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防了那么多年，你们都没动手。我以为，姬家早就玩腻了这种左右互搏的戏码。”
“赵光裕重伤，朔北人心不稳。赵琼玉羽翼未丰，杜老将军经过杜文澈叛变一事，必要避嫌。这是笃定朔北无统领之将才吗？”
她站起身，抽出绣帕仔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不，还有其他人可以用。”姬其光直勾勾盯着她。
“谁？”赵卿卿心绪微乱，念头早就飞到了朔北，恨不能现在回去。
“安同蔡家素来胆怯，自然不敢第一时间出手。沧州距离太远，施家又大不如前。若有辽人佯攻，自然腾不出手。能用的是雄州。”
姬其光挣扎起身，眼中满是异彩。
“谁？”赵卿卿问。
“雄州并非无人可用，至少易县还有个县尉施盛。尚可领军，且是个有谋略之人。只有一个施盛不够，还有一个人……”
赵卿卿只觉得兄弟二人恐怕早就谋划好。
“十五年前，
雄州一战，有个人立了大功，却不愿领赏。那人便是……周春堂。”
她因为娃娃亲的事情，曾让人查过周春堂的底细。也是最近才查到，周春堂曾经的辉煌战绩。那个急流勇退，不愿邀功，只求银子的小兵。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的确有长进。”姬其光盯着赵卿卿，表情认真地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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