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卿撇嘴不说话。
她发现还没到京城，自己的日子就不如意起来。
在朔北可没人管她，用不着斡旋什么。哪怕之前在桃花村，也不需要去权衡这些事情。
“吃你的吧。”周斯羽见她不接，直接塞到她嘴边。“你那坏脾气还是收敛些。”
用力嚼了几下咽进肚子，她不满道：“我什么时候坏脾气了?”
“呵。”周斯羽摇着头起身，不想理人。
“呵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回来的说清楚！”
赵卿卿快步追过去，拐到营帐没人的角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卡住脖子按在草地上。
什么时候这厮力气这么大了？她刚要挣扎，耳边响起藏着怒的声音。
“在朔北你调皮也就罢了，没人敢和朔北大将军的女儿计较什么。
到了京城，一砖头能砸死三个四品官的地方，你最好收敛些。在朔北张扬肆意不过是借了赵光裕将军的光，一旦他失势，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卿卿不再挣扎，盯着跪坐在旁边卡着自己脖子的人，不满道：“我什么时候调皮了？”
“呵。”
周斯羽拽下她头上的小花簪在手里揉了揉，蚕丝做的绒花被他揉得支离破碎，碎屑掉在鼻子上，痒痒地，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被纵容成这样。”
这性子，在朔北顶多让人觉得大姑娘蛮横，朔北尚武，她又是个记挂那些边塞将士的，倒不会让人多反感，
反而能得人心。
可在京城，她这性子若是不收敛，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殿前司再不如往昔，也是皇帝跟前的人，她一句抢回来，传入有心人的耳中，就是一场灾难。
“从现在开始，你是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朔北，代表的是赵光裕的态度。皇帝无子，现在没有后继之人，将军府本就在烈火上烹着，一旦出事便是烈火焚身。别忘了你娘的身份。”
天已经黑了，大片暗色在他身后，无端给少年添了几分阴冷。
赵卿卿躺在冻得坚硬的地上，只觉得凉意传遍四肢百骸。羽哥儿说的不错，她的确应该收敛。
昔日种种，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她现在只不过是个身份存疑的小姑娘。
赵元是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个眼里容不得瑕疵的人，很可能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会死，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被彻查，赵元会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暗中解决许多人。
赵元他，从来不是什么仁慈之辈。
说不定对方已经开始清点暗卫准备随时诛杀她。
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姬其光说的不错，应该谨言慎行。羽哥儿说的也对，她身后牵连着许多人。往后应该老老实实躲起来，做一个不起眼的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周斯羽见她表情变换，似有悔改之心，收回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临了又贪恋温暖，紧紧贴了一下。
“冻死了
，手拿开。”
赵卿卿拍开爪子坐起来，揉了揉凉凉的脖子。
周斯羽绷着脸皮起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赵卿卿只觉得浑身汗毛炸起。
比起两个同窗，羽哥儿在阴谋论上，实在是更胜一筹。蔡铭威着如何分一杯羹，施裕想要求全避开。羽哥儿想的却更多。
姬其光是知道赵元的脾气和她的身份，这才出言提醒。
羽哥儿分明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真的清楚帝王性格，却能猜个七七八八。简直是这个年纪同龄人中少有的通透。
想到他的一些策论，赵卿卿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以他的能力，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他那远超乎绝大多数人思想，甚至蔑视皇权的言论，一旦被人知道，终有一天会让他万劫不复。
羽哥儿有灵气，足够通透，对政务军事有不同见解。
是优点，也是致命缺点。
他就是一把刀，稍稍打磨便能大放光彩，让持刀之人猜忌的好刀。
赵卿卿不知道他这辈子能往前走多远，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她想，这人无论走得再远都难以善终。
“周斯羽。”
她盘腿坐在地上，把乱发挽好，盯着转过身来的少年。
“赵元性子不好，你若是想要有所成就，绝对不能逆着他的意思。”
“你是说当今陛下？”周斯羽挑眉，“大师父说的不错，你真该谨言慎行。直呼天子名讳，也是一桩罪名。”
夜色蔓延，两人一立一坐，看对方的
目光都带着嫌弃。
谁都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哼！”
“呵。”
“有功夫说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这三个月你的事迹，恐怕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快步走过去，搓了搓她的脸暖手。
天气越来越冷，实在让人想念家里的暖炕。
“我就不明白了，我娘怎么因为你哭一哭，就把我给丢出来。简直要冻死人。”
他的手很凉，只比冰块暖一些。赵卿卿偏头躲开，站起来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琵琶袖里的东珠被甩出来几颗，她连忙捡起来放回去。
“你是龙吗？天天喜欢这些东西。”在朔北时她床上一堆夜明珠和东珠，也不嫌硌得慌。这会儿袖子里竟然也藏着。
他拉着她衣袖掏出来一颗，发现珠子有桂圆大小，光滑圆润，干脆又掏出来几颗。
“集齐七颗和小珍珠一起做一个璎珞倒是还行。”
赵卿卿才不想要什么璎珞，只想要珠子。伸手要抢回来，结果这厮把手举得高高，她根本够不着。
“……”我的刀呢！
“兔子啊，你都要及笄了。男女授受不亲不明白吗？”
空着的那只手点着她眉心，把人推开，周斯羽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等到了京城，让赵略手底下那些斥候打听打听，你的名声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习惯不好，他还真担心哪天她因为几个珠子往陌生人身上扑。
虽然这兔子脾气不太好，可样貌在这里放着，周斯羽无
不恶劣地想着，这样幼.齿稚嫩的模样，恐怕很容易被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盯上。
“以后老老实实待着，我再写些字帖，你拿来打发时间。”
可别出去招摇，到时候不是她闯祸，便是别人惹祸。
明明施蒲草长相虽柔弱，却也长得符合年龄。偏偏这兔子显小得很，都要及笄的人，总让人觉得才十一二岁。
看着她头上仅剩的一根花钗和身上不显身段的衣服，周斯羽觉得自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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