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羽陡然回神。
不想承认，自己有些看呆了。
这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人还没看仔细，他已经有些受不了。明明桃花是个黑黄消瘦的小丫头，轮到她，怎么就长成了这幅样子？他心脏狂跳，将目光从赵卿卿去拿镇纸的手上移开。
镇纸是煤精质地，黑沉色泽与骨白似地手撞在一起，可比手里捏着药丸好看多了。
周斯羽不无羞愤地想，一定是自己到年岁了，才会觉得兔子竟然长得有些好看，让人有些心痒。好看，仅仅也就只有一些罢了。
再次写到无为而治那一章，赵卿卿停了笔。看着这一篇文字，心中没来由起了郁气。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常使民无知无欲……
她倒觉得这是将人往愚蠢的方向培养。若是天下人人如此，勉强可称一句太平，或许也能长安。可天下人真能人人如此？无欲，生产停滞不前，天灾**之时，如何求存？无知，年近半百的老者仍如垂髫小儿般懵懂无知，能敌得过他人刺来的刀剑？
“羽哥儿，无为之治这一篇你怎么看？”
周斯羽有些难堪地收回目光，顺嘴道：“这是说给愚人听，做给统治阶级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赵卿卿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又听他道，“这些东西，不能钻牛角尖，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有些话，可以拿来用，却不需要真懂。”
周
斯羽揉揉肚子，真饿了啊。一碗粥，也就能混个水饱。
“兔子啊，我饿。”可怜他一个病号，连吃饱饭的权利都没。
沉浸在思考里的她被惊醒，心中竟有几分慌乱。
这厮说的，她还真没想过。可仔细一想，难免又觉得振聋发聩，可她终究不太认同这样的做法，愚民之策，她实在认同不了。心烦意乱间她从圆桌下的夹层里翻出一包小麻花，直接丢了过去。
小麻花焦香酥脆，咸口甜口各半，分别用油纸隔着，一打开香味扑鼻，周斯羽连忙拿了个裹了蜂蜜的甜口麻花放进嘴里。
“咔嚓……这字帖……咔嚓……写写就行了……咔嚓。”他一边吃一边说话，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赵卿卿忍无可忍，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赵犬的声音。
“大姑娘准备好了。秦氏带人在外面候着。”
本该是秦氏来传话，不知怎么，倒是变成了赵犬。
她开了锁，出去见赵犬笔直里立在院子里，如同一把随时准备战斗的长枪。见她出来，赵犬连忙走过来。“大姑娘是先沐浴，还是……”
秦氏带着人匆匆过来，见到赵犬，不由纳闷这丫头怎么比她还快些。她是个不爱多想的人，念头闪过心头便不在意了。
“大姑娘先去沐浴，我带人收拾东西，地龙是现成的，东西也是都备好的。平日也有通风，保准您一出来，屋子就收拾好了。”
“就是就是，大姑娘交给我们就成
。”
跟在秦氏身后的妇人们笑盈盈看着大姑娘，手里头都抱着或者捧着东西。赵卿卿粗略一看，发现都是眼生的物件，看来这些要么是最近得来的，要么是仓库里沉寂的那些。
她也不管，任由秦氏她们做主布置。只一点，要交代一二。
“偏房先不动，我看着要大改，等弄出个章程来，让儿郎们做。”偏房不太适合小狼狗和海东青住，里面东西多，也没什么好玩的的。
她自认不擅长养东西，眼下两个小东西又不好送出去，一个是陆夫子给的，一个是施存剑捡回来的，总不能把海东青还给陆夫子，小狼狗丢回雪窝里。
没办法，只能小心养着。
……
赵犬总算有事情可写，可以交差了。准备东西格外殷勤，甚至要动手帮忙洗澡。
赵卿卿刚褪下夹袄，见她这样，眉心一跳，赶紧道：“出去，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她不傻，自然不会让赵犬近身。旁人养大的孩子，自然是听别人的。
赵犬有些失望地退出去，没一会儿，又来敲门。
“大姑娘，我找到了澡豆，比皂角好用。”这不是她找到的，是从京城过来时，不经意带上的。刚想起来，找出来便巴巴送过来。
赵卿卿无奈穿上外衣，走到门边，开了个小缝，伸手接过赵犬递过来的小味碟。里面放了三颗羊脂球一般的澡豆，看着倒是宫中出品。
也就只有御.用的，能下功夫，不计物力人力
去研磨，去改良方子。
“赵犬。”
“大姑娘我在。”赵犬雀跃地看着开了一条缝，还没有完全合上的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大姑娘让人亲近。忍不住就要想对她好。
大姑娘啊，和长公主有些相似的大姑娘。
赵犬心里头冒泡泡，酸溜溜又暖和和，发酵中的水果酒似地，每次见大姑娘，发觉一丝丝和长公主相似的地方，她整个人都熏熏地，好似在酒糟里滚了一圈。
眼看赵犬几乎要摇尾巴，赵卿卿无语地关上门。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竟然这么简单就暴露身份。拿来的澡豆，也就只有宫里头才有。
是了，这丫头从小就爱干净。怕不是赵元给的澡豆。
她有些头疼，甚至有点担心赵元此时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容易暴露。皇帝这活不好干，她是知道的。要是再没几个得力助手，就更难了。
“赵犬。”
“在呐，大姑娘有事儿您吩咐。”
“谨言慎行，既然来了，就别做多余的事情。以后秦嫂子那边，你也不用过去。”
赵犬眨眼，“大姑娘要收了婢子？”
她的任务是接近大姑娘，监视并把她的一举一动写出来，送去京城，呈给陛下看。能贴身伺候，当然是好的。
“不是。”赵卿卿脑袋疼。
她不想让赵犬过多接触秦嫂子她们，原本这丫头看着还有几分作为暗卫的模样，这些日子越发松懈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闹
出什么事情来。
赵犬代表的是京城。万一出了波折，难免会有些难搞。她不想撕破脸，赵元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他猜忌。
“你帮我养马。分个小院子给你，把我的小马驹养得好好地，等开春还要学骑马呢。”
赵犬希望破灭，刚要开口，就听她又道：“就这样定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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