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羽眼前一亮，又伸出一只手，开始在床缝里探索起来。
最后战果颇丰，夜明珠数颗，圆滚滚东珠两个，玉簪三只，金钗四根，又有耳铛两对半。
“你穿耳洞了？”他握着耳铛，凑过去看她耳垂，果然见穿了耳洞，不过没有戴东西。
“珠子都归我，这些还你。”
随意挽了挽她的头发，将簪钗全都压上去，又把耳铛戴上，最终选了最长的一只孤零零耳铛，挂在她眉心，某蛇精病笑得更像蛇精病了。
“这门亲事，我允了。”
这含笑的声音，惹得人头皮发麻。赵卿卿随手扯下眉心耳铛，心中叹息一声，干脆爬起来，掀开帘子仍旧站在桌边练字。
察觉到拔步床内呼吸渐渐平稳，她左手握着的毛笔，勾勾画画，半饷也没写几个字。盯着仿若游蛇的字体，她心中不由有些气闷。明明对方同意了她的提议，不用另外找人，可没来由地，她心有些堵。
赵卿卿前世并未成婚，哪怕爱慕者从城南排到城北，她都没有嫁出去。
小时候家中长辈怜惜，不让过早订婚。后来因着某些原因，一家人随着父亲南征北战，连第二天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就更没人会考虑什么儿女情长。
再后来……
先帝登基，北地又乱，节节败退时她私自去了雄州，往后数年，倒是在父兄的帮衬下南征北战，成了百姓眼里的巾帼。
打退敌兵，收服雄州，乱七八糟的事情刚理
出眉目，便有了诏令让她回京，说是给她选亲。哪怕不情不愿，她仍要接过圣旨，千里疾驰奔赴京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卿卿右手按着胸口，盯着笔端墨色沉沉不语。昔日利箭贯穿心头的感觉，再次在脑海浮现。
那支箭，经常出现在午夜梦回里。每每惊醒，她都恨不能反击回去。
“说来，倒是不知道如何与儿郎们相处了。”
将写坏的纸丢进火盆，火焰倏然而起，火光映衬，她一动，没能全摘下来的玉簪落地，碎成三段。
这簪子用的东陵玉，不是什么罕见玩意儿，颜色介与蓝绿之间，倒是有几分雨过天晴的色泽。雕工也不出彩，只是造型流畅，仿若新生嫩芽，颇有几分生机。算是极为讨巧。
正是如此，这根簪子才会出现在她的妆台上。
放眼室内，一应摆设皆是如此，谈不上多贵重，却足够用心思。除了书册外，全部由赵琼玉一手包办，足以见得这位‘兄长’上心。
松木最是导热，她赤足踩在上面，脚心都是暖的。
这位兄长的好，仿若总是无微不至。
赵卿卿想到这里，不由笑了。她家养的小崽子，可真是厉害的紧。将笔换到右手，饱沾墨汁，提笔写下一行字来。
潜龙在渊。
初九，潜龙勿用。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铁书银钩，夹杂了几分剑意的笔墨几乎将宣纸割破。白纸黑字，静静躺在桌面上，带着股子骇人的凶悍意
味。
她原本的字算不上端正，一手行楷硬生生能写成草书。后来去了战场，这手字越发出挑起来，用姬其光的话说，这不是字，是刀剑在木板上留下的刻痕。
说起来，赵光裕便是跟她学，才写了那么一手狗爬字。为此，还挨了好一顿训斥。
每每上报军情或是写家信，她总要找个字好的文书重新誊写，才免得执笔太监亲自上门，说奉命来教长公主写字。
想到往事，赵卿卿嘴边有了几分笑。原本最不乐意写字的她，竟要为练字发愁了。求的还是一手极为端正，四平八稳的楷书。
将随手写的纸张投入炭盆，火焰吞噬杀气凌厉笔书，她再次将手中兼毫换了只手，随手打开桌面上的书，沉下心来抄写。
这本道德经，相传是老子在函谷关留下。等骑牛老者出了关，便不见影踪。多少年来，无数人将其视为经典。‘无为之治’的呼声，也曾在文人嘴里甚嚣尘上。
赵卿卿读不懂道德经，一本道德经对她而言，远不如兵书来得好懂些。抄书习字，便是要拿自己看不懂的来抄。
转眼到了傍晚，秦氏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小心翼翼地唯恐惊人。
“大姑娘，可是要用饭？前院里，半夏小道士那边出锅了一道好菜。”
周斯羽的闯入，让整个内院乃至于外院都人心惶惶，生怕少将军降罪，也怕大姑娘怪罪。无论原因如何，终究是他们将人放进来了，不
是吗？
一众人等自然不敢找姬其光、陆夫子等人的麻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府里的座上宾。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主子，无一不对姬其光道长言听计从。
“有劳秦嫂子端过来吧，今日在房内吃。”赵卿卿收起笔，翻看写好的字，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薄怒。
“两份吧。今日要是有熬粥汤，多拿来一份。”她的字，终究是还差些火候。差得差不多有千里之遥那么多。赵卿卿不满意现在左手写的字，她想要的是碑帖那般的端正，最好没有半分昔日风骨。
可人如其名，想要练两手字，是很难的，需要下苦功夫。
秦氏从未见大姑娘有这样生气的时候，连忙应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西厢。
“秦嫂子，这是怎么了？”赵犬早就关注动静，见人出来，连忙现身，想要打探一二。
“别问了，跟我去端饭。”
秦氏自然不敢和赵犬什么，先去半夏那里取了饭菜，收进食盒里由赵犬提着。又去府内用的大厨房，装了两盅小米粥，见炖菜刚做好，还算不错，便做主装了一小盆。
这一装，食盒可就沉了。
秦氏本想要分出来端，却见赵犬竟单手将食盒提起来，好似提了一篮棉花似地，三步并作两步，竟是直接朝着内院走去。
“慢点走，可别逞能。”秦氏还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你力气这么大，下次大姑娘的洗澡水就
由你来提吧。一个月给你加二百个铜板。”
赵犬差点绊倒，回头看了眼面带喜色的秦氏，目光有些呆滞。
“快别愣着，大姑娘饿着怎么办？”
秦氏喜欢大姑娘，大姑娘一来，她们这些跟着男人到朔北的人，在吃穿用度上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有活干，在外人面前有面子不说，手里银钱也宽裕。
要她说，大姑娘什么都好，可惜就是过于善良了些。
竟让旁人给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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