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玉照例进行一个月一次的巡视，一大早他就上了城墙打量域外茫茫雪原。
朔北边境线长又与辽夏接壤，是景朝比较重要的要塞。将领们都会定期巡逻换防，以防备敌军渗透，也在一定程度上威慑敌军。这一次轮到了赵琼玉，他昨日刚赶到，此刻看着茫茫白色，想起来前些日子妹妹去采梅花。妹妹说要做花茶，也不知道做好了没。
蒸青烘焙后的腊梅花不知道滋味如何，香气可还馥郁？雪满枝头婷婷盛开的花朵，可真好看，好看到让人想要毁灭。
赵琼玉心中没来由地烦躁，握紧腰间佩刀，他戾声道：“安排三百人出去逛逛。西夏那些玩意儿最近不听话，见一个杀一个。”
他代替赵光裕巡逻，自然没人敢提意见，人马都是现成的，边塞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等下了城墙，只不过是一炷香后。
赵琼玉拉满弓弦，朱红长箭倏然射出，落入远处雪堆。
“一百五十步！”
天寒地冻，手指难以屈伸影响拉弓，这样的成绩的确不错。
赵琼玉横亘两道伤疤的脸上染了几分激动的薄红，仿若刀口拉开的眼尾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朝气蓬勃与狂妄。
“走！有拦路者，杀无赦！”
三百骑兵在雪原上驰骋，一.夜时间雪地结出一层硬壳，勉强有了些许马蹄的踢踏声。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跑马，尤其是雪层下可能存在的坑
洼很容易折断马腿，以赵琼玉为首的骑兵却毫不在意。
雪坑里的男子小心活动着自己被冻得发僵的手指，从还带了点热乎气的怀里摸出来水囊，粗劣酒水入喉，火.辣辣地直到胃部。他哈出一口白气，努力抬起头看了眼距离身体仅一尺的朱色长箭。
白茫茫一片里，这抹红格外惹眼。
男子又灌了一口酒，咽下去后把冻伤的手指塞进嘴里，不敢用力噙着，只能小心哈气。久违的温暖，让他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
昨晚那些猎杀他们的人离开后，男子一路潜行，到这里后总算撑不住趴在了雪窝里。一.夜没敢睡，全靠着烈酒和几口肉干撑着，这会儿意志力耗尽，当即便没了意识。
过来捡箭的小兵下马，打着哈欠搓着手准备走过去把箭收回去，忽地，他脚下触感有些不同。
小兵抽出武器，戳了戳，眉头微皱。
“又是个死人？”正想要把雪盖上，发现这人的手好像和冻死的人不太一样，探了探鼻息，竟然还活着。再打量长相，虽然脸上满是胡子，看着倒像是汉人。
小兵收了箭，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敌情，干脆把人拉起来丢到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小兵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耳朵，忍了又忍才没动手去割。
赵琼玉跑了一圈马，没发现敌情，倒是心情舒畅不少，心里那股子戾气消得差不多了，他才下令回城
。收回自己的箭，他见小兵马背上有个人，饶有兴趣地走过去看了看。
“哪里来的？”
“回少将军，属下捡箭时捡到的。”
抽出腰里别着的匕首，刺入那人身体，发现见了红，赵琼玉忽地笑了。
“是个命大的，送去治疗，治好了把人带来见我。”
众人自然连连称是，最近少将军脾气越来越古怪，他们不敢触霉头，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有意见。
回到城中，赵琼玉来到驻扎地，看着火堆上为迎接自己做的碳烤全羊，忽地想起来妹妹一直长在雄州，似乎从未吃过这种东西。雄州虽不错，要论饮食上的特色，还是要看朔北。
吃了几口手下切下的羊肉，他眉头又皱起来了。
这味道，还比不上妹妹给他吃的小炒羊肉。
“将军觉得味道如何？可要再加点香料？”见少将军皱眉，厨子有些战战兢兢。
“不必。”
再如何加香料，都比不上妹妹那里的小炒羊肉，红汤涮羊肉，羊肉汤。这位少将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赵卿卿不喜欢折腾吃食，奈何她喜欢吃。半夏的师父是个会做饭的，再加上姬其光提供的方子，怕是宫中御膳都比不过如今赵卿卿的伙食。
胡乱填饱肚子，又喝了碗膻气十足的羊汤。赵琼玉手脚暖和，心里对伙食的嫌弃却越发多了。
“今日可有安排?”
正在狼吞虎咽的守将闻言咽下嘴里的肉，“最近还算安稳，
倒是什么特别的安排。每日训练照旧，只是捡到了不少尸体，大多是汉人。”
这位守将姓杜，是朔北几个有名望的将军里杜昊家里的小儿子，刚过三十年纪，人称杜小将军。
今年年初才轮值过来，按规矩他还要在这里待两年。
杜小将军名字上文下澈，看名字倒是不像武将，面容也姣好，是朔北少见地玩心计的将领。
杜文澈和赵琼玉关系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对方。
见赵琼玉皱眉，他扯了根肋骨，一边啃一边道：“两脚羊呗。今年那些人怕是被吓住，不敢来我们这里抢粮食。两脚羊们活不下去，自然要跑。”
“他们吃人？”赵琼玉眉头紧锁，戾气渐起，合着脸上的伤一起，看着倒是有几分骇人。
“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行了，趁现在清净，说说吧，你家来了个小姑娘？”自从知道大将军有个闺女，整个朔北都想见识见识。旁人心思如何不提，杜文澈倒是有点念头。
“和你无关。”赵琼玉最不喜欢旁人提妹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我那儿子你也知道，现在还没定亲。你要是看得上，去找你爹说说?”
杜文澈话刚出口，就被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仿佛淬了冰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不同意。”
果然，所有人都觊觎妹妹，想要抢走妹妹。摸了摸脸上疤痕，赵琼玉心中微暖。妹妹的手是暖的，脸也
是软乎乎的，他可舍不得给别人。
杜文澈没有因为他的举动生气，反而乐了。
“那我还真要去找大将军求娶。”
能让少将军这样在乎的，难不成是什么绝色？那他就更要给儿子争取了。
“想都别想。我妹妹定亲了。”那个可恶的小子，也就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哪家兔崽子？”杜文澈揉着胸口爬起来，他穿着盔甲，窝心脚倒是没什么伤害，比起这一脚，他更在意这桩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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