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卿终究没能当日离开。
陆夫子审问了赵略三个时辰，脚步虚浮着走出来，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下，痛心疾首地指着赵卿卿。
他哀叹道：“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赵卿卿不明所以，陆夫子的表情实在难看得很，她想开口问，硬生生被对方的冷眼逼退。
“你爹你娘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
陆夫子说完，捂着心口颓废坐下，脸色苍白如纸。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连着三次重复，这幅神情恍惚的模样，让做学生的三个人都有些吃惊。陆夫子这人虽然不着调话多，却从来没有这样重复说话像个复读机的先例，这是被什么刺激事情到了？
被审问的赵略前后脚出来，绷着脸皮从厨房端了剩菜蹲在廊下吃。不时间看向陆夫子的目光，如同刀子。
“徒儿，你跟我出来。”
陆夫子如坐针毡，浑身不自主，他带着赵卿卿走到院子的墙角处，低声道：“赵略是你爹派来的，这里面有些事情，是上一辈之间牵扯。你只需要知道，你娘不是施蒲草就好。其他的不要问，这不是能追究的事情。”
赵卿卿眨眼。
她不明白陆夫子为什么会这样说。施蒲草来桃花村时还怀着孕，生桃花时还是村里人帮忙接生的。
怎么到陆夫子嘴里，爹是亲爹，娘不是亲娘了？
陆夫子见她吃惊，越发痛心疾首。
“你娘是谁我不能说，你只要知道，你娘不
是不想养你，她只是没办法。哪里有当娘的不疼爱自己孩子呢？”
赵卿卿被他唬得一愣一愣，险些以为桃花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
“听你的意思，难不成我娘是皇帝的媳妇？”
这话一出，陆夫子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加难看了。
赵卿卿没想到自己胡诌的，引人发笑的话会让陆夫子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是施蒲草亲生的。”
赵卿卿知道陆夫子这个人，是想不到鬼神之说这上面。他不信鬼神，她的事情说了，这人也不会相信。
赵卿卿不打算告诉陆夫子真相。
被追封镇国长公主的她已经死了。现在，是她的新生。
只是，陆夫子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次日，陆夫子准备去查施蒲草的死因，赵略与赵卿卿也去。施裕与蔡铭威被留下来温书。
晋氏把装着饭菜的篮子塞给周斯羽，让自家儿子早去早回。
“好好听夫子的话。我看出来了，陆夫子是个什么都会的人。”
晋氏的性子从来都吝啬夸奖，能说出夸奖的话来，绝对是对人心服口服。
她对陆夫子，评价实在是有点高。在她眼里，陆夫子什么都懂，胆子大，学问高。
周斯羽拿过篮子，三步并作两步从赵卿卿身边走过，他记仇了，不想多理这兔子。
到了狗头山和狗背山交界处，赵卿卿站在山脚下看着草木缺了一大块的山阳。这里就是事发地点了。
出事时，正在下大雨，如今距离事发已经
过去两个多月，这里基本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实际上，哪怕是出事后直接来也看不出什么。
因为……
“可能是意外，山体滑坡并不少见。”陆夫子从始至终都没把施蒲草当成关门弟子赵卿卿的亲娘，直接了当道，“这里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意外是唯一的可能。”
赵卿卿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泥土与石块混合的坡道被雨水冲刷出了一条条沟壑，沟壑里已经开始长草。新绿的草叶，与周遭的黄土乱石，以及周围深绿植被，对比鲜明。
她蹲下身摸了摸新长出来已经有巴掌高的草叶，望着下方有些出神。
“我想不起来，她为什么要在大雨天来这里。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来。下雨天在陡峭山脉的山脚下很危险，不是吗？”
赵略早就把周围探查过，尽管不想承认，的确施蒲草的死，应该只是意外。她只是在不应该出现的时间，来到了不应该出现的地点。
“节哀顺变，我们启程吧。”赵略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他现在需要将人安全带回朔北。
“我想知道，施蒲草为什么会来。”
赵卿卿仰头看赵略，“你知道吗？”
赵略知道，在他眼里赵卿卿是无辜的。至少现在是无辜的。他不打算告诉这个刚丧母不久的孩子真相。
至少，他觉得有些话不应该他来说。
爬山上来周斯羽已经饿了，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他拿起油饼小口吃着，双眼环顾
四周。忽地，他看到一抹亮光。
“那是什么？”
风声呼啸而过，周斯羽话音未落，眼前一闪，就见长箭呼啸而来，直冲赵卿卿。
“尔敢！”
陆夫子抽出赵略腰间武器，直接将飞箭斩断。箭头从周斯羽耳边擦过，后者摸摸耳朵，发现将将只破了皮，并没有流血，略微松了口气。
赵略捡起箭头，看了眼便道：“辽人的。涂了东西。”
“辽人还下毒？”周斯羽一惊，连忙倒出水囊里的水洗耳朵。
“不需要用毒，用粪便就可以。”
赵略的话让周斯羽面色大变，更加用力地洗耳朵。
就在此时，又一支箭破空而来。
陆夫子早已经提着武器冲过去，可他去的是另一个方向。
不止一个人！
赵卿卿拉着周斯羽趴在石头后面，心有余悸又震惊道：“是冲我来的？”
“都是朝你飞的。”周斯羽苦着脸，一遍又一遍擦洗已经通红的耳朵。赵略那样一说，他觉得自己耳朵都是臭的。
“我脏了。”
赵卿卿趴在地上，侧耳听动静，听他这样说有些无语。这蛇精病生死关头，只在乎耳朵脏不脏，不忧心性命，也是个奇葩。
这世上竟然还有不担忧生死的人。
赵卿卿道：“等会儿死了就不脏了。”
听着来自好几个方向的破空声，她知道围攻他们的绝对不是小猫三两只。恐怕一个不慎，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赵卿卿不明白，辽人为什么会针对自己。有必要吗？有
本事别放冷箭，正面刚！
桃花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北地的一个小丫头。又是个先天有失的，怎么会招惹到辽人？
赵卿卿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要相信你师父。”周斯羽总算觉得自己耳朵干净了点，擦干净手想要继续吃，刚伸手，又缩了回去。
“我脏了，帮我拿着饼。”
这厮倒是临危不惧，脸皮也够厚。
赵卿卿从周斯羽小心保护着的篮子里抓出一张油饼，直接塞进他嘴里。
“做个饱死鬼。”
“呜呜！”你还没洗手啊！能不能温柔点！
忽地他余光看到刁钻角度射来的箭矢，连忙拉着赵卿卿往一侧滚去。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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