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卿原本是个有骨气的人，在晋氏这里有骨气就没饭吃，她便开始没脸没皮了。
赔着笑赶紧把核桃仁敲出来，放在碗里堆成小山丘。陆夫子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
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徒弟，做人要有骨气。“
赵卿卿收好锤子，把核桃壳全都丢进灶台里。随手捏了几颗花生米拿着，慢悠悠道：“骨气能当饭吃？”
晋氏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人不错，说话难听。是个面冷心热，嘴上如刀子的。赵卿卿上辈子口蜜腹剑的人见得多，晋氏这样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被晋氏训斥，她倒是乐在其中。
至于旁人怎么看，她才不管。只是陆夫子问，她不免要解释几句。
“做饭好吃的人不应该脾气大？”
陆夫子无法可说。他想不明白，长公主的闺女怎么会是这样委曲求全的人。
“你真是你娘生的？”
赵卿卿一愣，心念急转，几乎以为陆夫子已经看出来自己的身份。可见陆夫子神色里有困惑，却没惊愕，便摇头道：“我当然是我娘生的。 ”
不过她娘并非施蒲草。
她不过是个运气好，又回来了。
她知道姬六光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他的认知，绝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来。毕竟这是个今日事今日毕，今生事今生了的人，姬六光是个信道的，因果循环他信，前世今生不在他的思考范围里。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发问，赵卿卿仍旧在
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没发现自己身份就好。
周斯羽抬起一只眼皮，看看夫子，再看看赵卿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午饭晋氏果然炸了核桃仁和一些花生米，吃过饭没多久，外面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卿卿捧着茶碗，见茶水荡起涟漪，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撑着棍子站了起来。
“有人来，八骑以上。”
“我去看看。”
周斯羽站起来，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如同鼓点，敲打在赵卿卿心头，她握紧手中棍子，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
周斯羽拉门，还未开口就见一高头大马冲来，炙热的鼻息打在脸上，让他不由连退两步。脸上惊魂还未定，便被人按住后腰。
“站着。”
赵卿卿声音仿佛带着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周斯羽按着心口，眯眼看径直要冲进来，却不知为何，又停住的马队。
他按住赵卿卿紧握木棍，青筋鼓起的手，组织她突然发难。这兔子脾气不好啊。
只见这些人身穿靛青色衣服，身上披着方便行动的轻甲，腰间插匕首，背后负长刀。马背上还绑干粮袋子，放了弓箭。
颇有几分快骑游侠的架势。
这是些什么人？周斯羽仔细打量，发现他们手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伤口还新鲜，不是什么陈年旧伤。
难不成是战场上下来的？
“朔北的？”
陆夫子走过来，表情有些严肃。
马队里打头阵的人连忙下马，
抱拳道： “陆大人，朔北赵琼玉，奉命来接人。”
这番恭敬，与刚才擅闯民宅的跋扈，截然相反。
周斯羽拉了拉赵卿卿的衣袖，示意她回去。
赵卿卿盯着这些人身上的盔甲，脑门上青筋蹦了蹦，暗自咬牙切齿。
朔北的人，竟然如此没有军纪！
“接人？”陆夫子揣着手笑吟吟道，“可有凭证？现在边境不安稳，某已经见了好几波混进来的辽人。”
“我等奉命前来，要什么凭证？”
“调兵遣将要兵符，接人自然也要。”
陆夫子不愿让这些人进来，站在进门后脚踏的青石板上，眯眼打量这位自称赵琼玉的领头人。
听到赵琼玉三个字，赵卿卿不由多看了眼这个左脸有疤的青年。
赵琼玉今年二十过五，赵卿卿对他有些印象。赵琼玉十岁那年，是她把人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因为不想养小孩子，她干脆把人丢给了弟弟赵光裕。
这么多年过去，哭哭啼啼让人头疼的小崽子，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还从军了。
赵琼玉肤色微黑，剑眉丹凤眼，是一副不怒自威的长相。左脸上还没完全结痂的伤口，给他添了几分凶狠。
这模样，活脱脱是个狼崽子。哭哭啼啼的小孩，长成了狼崽子。赵卿卿有种自己养的小猫小狗成了豺狼虎豹的怪异心情。
赵琼玉注意到她的目光，恶狠狠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赵卿卿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回屋。她原本住的厢房，
被安排给了陆夫子，便直接回晋氏屋里。
晋氏吃过饭歪在床上小睡，见她进来，睁眼问：“你不听课？”
她这会儿刚醒，听见外面乱糟糟，又问：“外面怎么了？”
“朔北来人接施存剑。”
赵卿卿盘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敲膝盖，忽道：“咱们是不是应该要住宿和吃饭的银子？”
赵琼玉是自家人，赵卿卿坑起自家人来从来不留情面。
晋氏嘴角抽搐。
这丫头，掉钱眼里了？
“针线拿来，继续学刺绣。”晋氏才不管那些事情，接走施存剑就接走。还是教导这死心眼的丫头划算点。
没过多久，周斯羽进来把一袋银子放在桌上。伸长脖子见赵卿卿手里头是穿了针的绿色丝线，布料上虚虚画了几笔竹叶，满意点头道：“这颜色好。”
晋氏拿起银子数了数，惊道：“二十三两，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这也太多了。”
一百二十三两银子，在京城不算什么。在边塞，已经算是一笔巨款。精打细算，足够一个四口之家好吃好喝小十年。
“他们要给，我就收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钱，银票收着，银子拿着用。”
周斯羽捡起一块，仔细打量。
“不是大额，没官府印记，用了也就用了。”
少了个施存剑，家里房子总算空出来一间，可以住人。周斯羽心里美滋滋，他可不想再睡躺椅。
哪怕裹着毯子，外面依旧有点冷。
晋氏想想也觉得儿子
说的有道理，当即把银票收起来，银子放进床边的盒子里落锁。
“等你考状元了用。”
赵卿卿倒是有些吃惊晋氏不避着自己，从周斯羽放下钱袋开始，她就想走，可又好奇赵琼玉给了多少。
知道了数目，还没来得及走，就见开始晋氏藏银子。
……这种事情不应该避着人做嘛？
再说了，周斯羽虽然现在是个秀才，可考状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晋氏对儿子未免过于有信心了些。
与此同时，拖着板车出村的一行人中有人道：“头，你把银子都给那小子，咱们路上吃什么？”
赵琼玉：“……”大意了。
全给那小子，忘记留点了。
坐在板车上的施存剑闷笑出声，不由又牵动伤口，瞬间垮了脸色。
与此同时，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垂头丧气地迎面走来。
见到车马，以及坐在马上到赵琼玉不由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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