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人姨娘惊呼连连,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马奴?
裴老夫人震惊半晌将燕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长相清俊的少年,裴盛命他在拙藤园养马鲜少与人接触,如今再看,漆黑眸中有星河漫天,眉宇上下冷肃凉薄,跪在堂下不卑不亢,虽粗布长袍却不掩骨中曼傲,像极了一匹野性难驯的宝马儿。
怪不得,裴盛另眼相看。
“燕岐。”老太太开口,所有人都识相的噤声了。
燕岐跪在堂下,毕恭毕敬:“回老夫人话,燕岐自幼南北闯荡,在鄂疆见过身中蛊毒之人会如何惨烈暴毙。”他说来云淡风轻也没有任何想要居功自傲的意味,好似救了裴盛不过是凑巧罢了。
裴老太太的眼底将信将疑:“方才老身在堂外,闻你言辞凿凿逼问傅簿曹。”姑且不说蛊毒的事,府衙中关于开山修道为何也能一清二楚。
“裴三老爷数日前命燕岐将拙藤园的马驹送去马场,当时李太守也在,燕岐不小心耳闻并非有意窥伺。”他把话说的圆满,不小心听到了几位大人在谈论南郡要务罢了。
裴兮宝好似察觉出祖母的别有用意,她眼珠子转转连忙扑进老夫人怀中嘀咕:“祖母,您怎么好像在审犯人似的,传出去,多难听呀。”
裴老太太架不住裴兮宝撒娇,忙呛口:“好好好,祖母从来论功行赏,今日开始拙藤园中燕岐是主事,三老爷生活起居也好,养马驯马也好,有什么需求吩咐下去便是。”
老祖宗说一不二,爽快人。
裴兮宝偷偷朝着燕岐眨眼睛,好像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嘻嘻嘻——
月婵只觉得脊梁骨发憷,回箬兰别院的路上,小姐笑的好似奸计得逞了一般。
“小姐,您笑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抓到了谋害爹爹的凶手,我高兴。”裴兮宝大咧咧。
不像啊——月婵努努嘴:“奴婢觉得,您好像挺喜欢那个小马奴。”向裴家证明的努力连她都有所察觉。
“胡说。”裴兮宝撇嘴伸手在月婵脑门子上一敲,那不叫喜欢,叫不择手段当狗腿子——还不是为了你们,她腹诽。
“自然,宝小姐的青睐,高攀不起。”嘲弄声起,燕岐不知何时就站在主仆两后,眼角余光瞥了裴兮宝一眼,掉头就走。
完了,被听到了,裴兮宝吐了吐舌头。
燕大人面前说好话不成,说坏话更不成,怎这般难以亲近讨好。
月婵偷偷朝着燕岐背后做了个鬼脸,高攀?这小马奴当然是高攀不起!
裴兮宝蹙眉顿有些郁郁寡欢,脚下踢着小石子一呲牙,月婵察觉了不对劲:“小姐,是不是哪儿疼?”
“没事。”小丫头清了清嗓子跳着脚就往自个儿的小别院跑。
燕岐在听闻身后那姑娘吃痛的细微叫嚷时顿了下脚步,可他没有回首依旧径自朝着拙藤园去。
春夜里的青鸟落在树梢,少年眼神微黯,轻轻扣了个响指,那鸟儿似心有灵犀般扑棱翅膀落在他的肩头,他取下爪上嵌着的纸条阅闭揉捻成灰。
鸟儿在夜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