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言冷眼看着云苍苍告退之后，便将自己手中的笔给放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火炉里烧红了的炭火，看着那些炭火由黑变红，由红变白然后一些碎屑被热风吹到半空中，接着一下子就不见。
也不知道心里是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雪像是纷纷扬扬的盐一样，白花花的落满了一院子。陈轩言心中的疑问，也有一肚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大约是感觉到了陈轩言的异样，蒙鑫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人。”
蒙鑫大约是因为每天早朝的时候看到自己下面一堆乌泱泱的人头，所以每次下朝之后，就喜欢清静，没事干也不要人伺候，所以这会儿除了有一个奋笔疾书帮着蒙鑫处理政务的陈轩言之外，只有一个瘫在椅子上无聊发呆的蒙鑫。
陈轩言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把自己心里的疑惑给说出来，“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蒙鑫本来还以为陈轩言要问什么比较高深的问题，结果冒出来这么一个问题，心里觉得十分有趣，便逗陈轩言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他们之间虽然早就没有了身份上的秘密，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他们还是会表现得父慈子孝的样子，不会再次捅破他们中间那层已经捅破过一次的窗户纸。
毕竟大梁现在内忧外患严重，如果朝堂上也乱了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
可是现在他们不仅捅破了，甚至还谈论了一个超纲的话题。
蒙鑫这么问陈轩言，纯粹就是觉得好奇，这么一个小屁孩居然在问自己是不是真心的。
“我的父皇对我的母后，就不是真心的。”陈轩言说道，“我也觉得你对她不是真心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你父皇对你母后不是真心的？”蒙鑫看着陈轩言问道。
陈轩言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我母妃刚嫁给我父皇的时候，我父皇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是因为翼亲王的母妃纵容自己的娘家做了犯上作乱的事情。但即便是有翼亲王的母妃纵容娘家人犯上作乱，翼亲王被贬到江南做藩王，我父皇的日子也没有很好过。因为皇爷爷他最想立的太子还是翼亲王，如果不是那时候我母后嫁给了我父皇，估计我父皇也无法登基。但是我父皇登基之后，他就仅仅只是封了我母后为皇后，我舅舅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似乎并不想承认我母后的地位，但是因为承了黎家的情，不得不有这样的封赏。”
本来皇权的争夺，就是一场场血腥的战役，如果没有黎家的势力在后面作保，那皇帝确实是没有任何能力来与先皇抗衡。
本来蒙鑫还想在陈轩言的嘴巴里听到一些比较童真的语言，但是没有想到陈轩言一开口，就不是蒙鑫想要听到的话，他捞了一把椅子
摆到放着一堆奏折的案前，然后细致地整理两边堆积地像是小山一般的奏折，直到把两边都摆得很高，他才停下手来，看着陈轩言说，“我毕竟与你父皇不是一个人，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对她不是真心的？”
养心殿的采光很好，一般情况下，在白天的时候，这里都是亮堂堂的，但是现在蒙鑫坐在陈轩言的前面，还在案前摞高了奏折，所以这会儿，陈轩言就觉得自己坐着的地方很是阴暗，伴着蒙鑫故意做出来的黑脸，倒是有一定的震慑效果。
但是陈轩言倒是不怵，只是端正了自己的背脊，然后说道，“你对她若是真心的话，怎么总会惹她不快？可是你若是对她不是真心的话，为何又如此宠着她？”
蒙鑫见着陈轩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老成地说出这些话来，心里觉得十分奇妙，但是却又觉得很是不满，他冷不丁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靠在椅背上，很自然而然地忽略掉陈轩言的前面半句话，“你都看出来我宠着她了，她怎么就没有感觉呢？”
这个问题，陈轩言回答不了，他只是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她怎么看，都不该是你喜欢的人。”
“有意思了。”蒙鑫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九岁的小朋友的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便坐直身子问道，“你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你这个人太不靠谱，看起来似乎是什么
事都不想做，唯独对她的事情上心异常。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么可能会对她有真心？大约是存着利用她的心吧？”陈轩言说道。
蒙鑫看着陈轩言面前的奏折，心里大约知道陈轩言这是在嘲讽自己，便道，“你不是吧，我就是让你帮我批阅奏折而已，你有必要说得我好像个无赖啊。”
蒙鑫的这个语气听着就像是在耍无赖，陈轩言看着他居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便沉默不语，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拿蒙鑫怎么办。
良久，陈轩言财说一句，“你若不是自私自利的坏人，为什么在她陷入谣言的时候，不出手帮忙？还任由宫中的谣言中伤她？”
“那你为何会把我骗到她的浴池里之后，还对我恶语相向？”蒙鑫倒也好不退让，“如果我不帮她，就是自私自利的坏人，你把我骗到浴池里之后，还对我恶语相向那你又是什么人？”
陈轩言没有想到蒙鑫来这么一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么接话，只能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脸被憋得通红。
蒙鑫见到陈轩言这个样子，倒也没有想深入追求，只是摸了摸陈轩言的头道，“我当时不出面帮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宫里面是谁想要害她，想着如果我如果在那个时候做点什么，是不是能让这想要害她的人自己跳出来，我再出面解决，然后永绝后患？”
大约是因为蒙鑫主动说话了，所以陈轩言抬起
头来看着蒙鑫说道，“所以你就只查到了尚渔？”
陈轩言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不屑，有些轻视，似乎是在嘲笑蒙鑫做了这么多，只查到这一点东西，简直就是傻帽一个。
蒙鑫看出了陈轩言眼中的不屑，呵呵一笑道，“不止，我还查到了席宣。”
陈轩言听到席宣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说是震荡也不为过。
蒙鑫很满意地看着陈轩言的脸色变化，“我知道，你发现了我不是你父皇之后，多少是有些轻视我的，对吧？但是你可曾想过，我既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代表着我能够掌控的东西就有很多，包括你的未来。”
这话是妥妥的威胁，如果和之前被软禁在宫里，不准处理政务，也不能去看向太傅的事情结合起来，其实就是很明显的警告了。
眼前这个人，陈轩言不管怎么看，都看不上。
但是每次他想要费劲心力地去反抗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又听到他说了这样的话，让陈轩言心里牙痒痒的，但却也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
蒙鑫很满意地看到陈轩言有一次陷入了沉思，那一张酷似自己的脸，皱着的样子让蒙鑫忽然觉得很解压，就像是自己提前当了爸，然后欺负自己一点不懂事的儿子的那种开心，“我说陈轩言啊，你要是真的想给我添堵的话，那千万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给我看到，不然的话我会特别想要欺负
你。”
说着蒙鑫还上手掐了陈轩言的脸一把，直把陈轩言的脸掐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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